变魔术似的拿出纸和笔，写下三笔费用，一笔是店内物件破损费，一笔医院费用，一笔…他的误工费。真莉接过白纸，扫过去，又把纸张丢到他的脸上：“你不如去抢。”
阿佐卡塔一声盖好笔盖，轻搁到桌上，然后双手
叉放置大腿前，仪态摆足了自己的有理有据：“没有多算一分，很合理。”真莉抿
：“你根本不用送我来医院，这是你自己多事，费用自己担，顶多…我会支付第一笔，三百五十三块。”阿佐长长地看她一阵，缓缓地将头一点。朝她伸手：“那就先给三百五十三，其他的再说。”真莉挑眉：“你个大男人，竟然跟病人计较这三百块？”＊＊＊阿佐的表情生了细微变化，再怎么样。
他还是讲道理的人。对方不是，而且不是得非常彻底。阿佐不是没碰到过混混或者混账，但是他的底气摆在那里，能力摆在那里，非原则问题不动手。动手也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并非口角胜利的那方是真胜利，阿佐懒得多说废话，另外有种气定神闲的非凡气息，竟然能够和颜悦
地问：“那么，你想我留下来，还是离开？”这次轮到真莉住嘴，迟疑地反睨回去。阿佐这话说得可就有意思了。换任何一个正常人，这个时候不可能再提出“我留下来”的选项，他在想什么？阿佐在那里笑“过时不候”地起身。
那副妆模作样的慢动作，让真莉脑海中冲出一团热腾腾的火焰：“那…还是得麻烦你一下。”不论是从口袋里一
钱都没有的情况来讲，还是顺水推舟地接触阿佐，真莉丰富的负面表情下，安着一颗“还算是赚到了”的心脏。阿佐正派得堪比耶稣在世。不过她现在不这么想了。
口那一脚，手臂那一脚，把她踩得记忆深刻咬牙切齿，她留着阿佐。其实也不太理他，阿佐也不需要她理，拖着椅子落到窗边，对着
光灯翻开一本袖珍小说阅读起来，如果他不在真莉可以闭目静养，进入冥想的状态，可是他在，病房内的气氛到底不一样。她朝那边看去，医院白而冷地光衬住他的侧脸，那道精致而高的鼻梁，睫
落下的影子…这些的确吸引她的注意。这么舒服，他凭什么？两个人互熬着，就熬对方的心理防线，熬对方的焦虑程度，熬谁会第一个说话。阿佐抬手看一下手表，小说倒扣在桌上，起身越过
尾要出去，真莉讥诮道：“干什么去？”“弄点吃的。”他不说还好，一说真莉的饥饿感被勾了起来。就等着他带饭回来，他的确带回来了。却只有一个饭盒。饭盒摊在
头柜上，花绿酱红白地摆着食物，阿佐捡着筷子，吃得不快不慢，同时把视线送到小说上，腮帮子慢条斯理地嚼。真莉的脸挂不住：“我的呢？”“嗯…”他拿鼻音哼了一声，并不看她：“什么你的？”“我的饭！”阿佐噎下嘴里的食物，略一抬头：“你的饭…跟我有什么关系？”话毕
角晕着一丝温煦的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真莉笑：“好啊…你说得对。”她卧倒下去，侧过身子背对阿佐，身后连续发着轻微的响声，阿佐将病人的身体需求忽略得彻底。
真莉辗转片刻，翻过身来：“那么，你留下来到底有什么意义？”阿佐收拾残骸，出去扔垃圾，又去厕所里漱口洗脸洗手，白皙地脸上沾着水珠被雪白的
巾擦去，
出一双漆黑的眼。“做什么事都需要意义吗？”真莉恨不得把枕头砸到他脸上：“你滚，这里不
你。”阿佐愉快地滚了。丧心病狂地两天内没来医院，真莉熬着身体的衰弱、不适、饥饿，总感觉下一刻就要饿昏过去，护士过来换药时打量她几眼：“吃过了吗？”真莉的尊严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冷淡地点头。
护士很相信，她很相信阿佐这样的好青年会照顾她。半夜十二点，房里留着台灯，一道皮鞋声从门外悄然滑进来。黑影弯着着。
将手探到她的额头上，真莉徐徐睁开眼睛，老厉深
一口气：“你怎么搞的，如果是这样，我还怎么安排你回去？”他扶着真莉靠坐起来。自己一
股坐上塑料椅，大喇啦地，有些悍匪的气质叼上香烟，愁绪烦恼载满了眉梢和眼角纹。“这是医院。”老厉点火的动作一顿，蹙眉看来，嘶地
了一口气，不相信这话能从徐曼丽嘴里出来。到底还是停了动作，改而夹到耳后，老厉仰着下巴，见她嘴
干得翻皮：“要喝水吗？”真莉得了一杯温水，慢慢捧着喝，垂着眸子道：“你不用担心，我的问题会处理好，这是戒断反应，过阵子就好了。”老厉将头一点。眉头稍稍展开，接着掏出钱包把夹层里钱全
出来搁到头柜上。想了想，又拿了两张回来：“打车钱。”两人几乎无话可说，老厉起身，道：“曼丽，路还是要往前走。你不要太灰心，我会帮你的。”老厉前脚离开，真莉从
上爬起来换衣服，拎着行李包幽灵似的离开医院，她不喜欢医院，不喜欢把自己暴在外部环境里，甚至连护士给她的药她都不信。次
医院联系到阿佐，说徐曼丽找不到了。行李也不见，应该是自己跑了。问他清不清楚。阿佐应付过去挂了电话。在柜台内交接账目的爱莎抬起头来，闪着无辜明亮的大眼睛：“什么事？是那个…女人？”阿佐摇头，低头在单子上签字，签完字就去后巷里去接货，他知道她回来了。
真莉也知道他一定知道了，他们的生活作息驱向同一，隔着一层地板，寂静的空间里，真莉坐在餐桌边吃一碗加了鸡蛋的快餐面。
这种烂房子，一向不太隔音，位置又偏，偶尔能听到楼下一些响动，她就着楼下的声音，吃东西、喝水，打开电视机把声音调到最小声。真莉的心脏趋向平缓，重回安宁。
这时的阿佐，隔着一层地板的阿佐，跟她没什么关系却被她关注的阿佐，才是她记忆中的阿佐，她关注他，不管是出于任务，还是别的什么。如果不是任务，她甚至可以将这种生活进行到底。
＊＊＊真莉开始恢复晨跑，步子一天比一天快，身体机能一天比一天好，她开始享受流汗的感觉。中央公园的西门出口，这
雾气散去得比较快，森然的绿色伸入半空，天边的青和霞迭迭交接，阿佐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跟她在门内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