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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大伯喜坎阿烟
 指尖不经意滑过耳垂对应的凹陷处,感受到我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他的笑容弧度呈现微妙的凝结“哥哥发现愿愿好像总是很想逃离我身边。”我可以对着拉斐尔、对着纪随

 甚至对着陈西宴游刃有余的说谎,可到了祁岁知的面前,还是被一眼看破的浅薄池水。手指攀在他方才停留的位置,不由自主勾着一小撮头发。我咬住嘴,脑袋高速运转起来。

 思考着该如何回答,才能显得不过度刻意,又符合祁岁知眼里的性格设定。明明病房近在咫尺,祁岁知却收拢大衣外稍沉静站定,黑色的眼高深莫测瞅着我,像是非要等到我的答案,否则誓不罢休。

 “你们不进来,站在外面干什么?”严丝合的大门从内往外打开,熟悉嗓音夹杂着朦胧而高级的雪松香气,我暗自了口气,恰好找到避开与祁岁知对视的理由,便借故向右手边望去。

 半长带卷的黑发彻底消失,连接后颈之处只显泛青的头皮。拉斐尔逆着光,头发剃得极短极利落,目光朝我,话却对着祁岁知说。

 他略显阴郁的五官组合在一起,仍然是记忆里俊秀无俦的少年模样,但从头到尾仔细打量,属于成年男的淡漠内敛,又令我感到莫名陌生,他似乎长大了。“姐姐,进去吧。”拉斐尔侧开身体,为我让出一条通行的道路。

 期待尽快与父亲相见的愿望敦促之下,我顾不得问候他失去祖父后的近况,只一边敷衍点头,一边抬步往里走。祁岁知跟在身后,却被拉斐尔拦下:“哥,叔叔说现在只想见姐姐。”

 高级病房无非就是那些设施,区别不过是国内外的装修风格不同。平与卫姨视频时充当背景板的护工医生通通不在室内。我走过玄关,大门在身后无声无息闭阖。

 等视线全然开阔,只见一道清癯的身影半倚在浅蓝的靠枕上,戴着副银边半框的眼镜,安静阅读外文报纸,乌黑的满头发丝间掺杂着点眼灰白。

 “爸爸。”我低低唤了一声,想学着祁岁知镇定冷静,让病上的父亲看到时隔几百个夜之后的进步和变化,又怕是梦,把控不住轻重就会立刻醒来。

 左右彷徨之间,眼泪已然止不住的簌簌落下。父亲抬起头,他不过半只脚踏入五十岁的关卡,曾经保养得体的英俊面孔因着病痛长年累月的折磨,增添了几道曲折晦暗的纹路。

 可即便是这样,依旧能够辨别出年轻时的万丈风华,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包容慈爱,如同温柔的丝缎将我包裹,声音却透出长久缄默过后再度开口的艰涩,以及无法掩盖的心疼:“你受苦了。孩子。”

 我的痛,我的恨,似乎在此刻都显得无足轻重。只要叫我知道,世界上唯一全然无悔爱着我的人苏醒就好。***父亲明了事态的样子起先叫我有几分惊讶。

 但转念一想,拉斐尔一心站在我这边,他违背祁岁知的想法,将昏过程中发生的情况告诉父亲也属正常。

 “爸爸,对不起,都是我那天喝醉了做出不堪的事情…”眼泪情绪发完毕,我面带羞惭垂下头,老老实实坐在边,对着父亲认错。

 “愿愿,说实话,拉斐尔和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你真想和他谈恋爱也没什么的。”耳边响起父亲的叹息。

 他大病初醒,身体还有些吃力,顿了顿,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想你也清楚了家里的,还有我同你母亲的事情…他这样的孩子,我担心脑子里藏着的想法太多,你招架不来。”

 我不知道拉斐尔到底把真相说透了几分,又或许将错尽数推到祁岁知的头上,把自己撇得干净。

 但无论如何,让父亲追忆起过往经历,对他的病情没有任何助益。我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握住眼前这双失而复得的手,向父亲诚恳道:“爸爸,现在只有你的病最要紧,别的东西,以后再提也来得及。”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似乎是我的错觉,父亲的眼睛在阳光直照的区域里,隐隐反亮的痕迹“我没想到岁知早就触及了真相,你又是我和阿烟唯一的女儿,爸爸怎么能够忍心让你去负担起卓承大大小小的事务。”

 我以为父亲说的犯错,是他不该见死不救大伯,又囚母亲巧取豪夺,可我在父亲平静略带内疚的语境中怔怔抬起头,却发现他的泪意全都是因为没有保护好我,对着母亲和大伯仿佛一丝歉疚都没有。“爸爸…你不后悔吗?”迟疑着。我还是问出了一直蛰伏在心底的困惑。

 “嗯?”父亲陷在自我反省的苦沼之中,骤然经我一问,透过镜片的覆盖不到的视角,下意识将泛着奇异情感的目光投到我面上“你说的后悔,是问我有没有后悔为何不尽早处理掉你哥哥吗?”

 “哥,他…他也很可怜。”我忍了再忍,还是低声替祁岁知辩解。“愿愿,如果你有一件魂牵梦萦的东西,你会想尽办法得到吗?”父亲维系着宽容的态度,像是教导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抬头轻轻抚摸我的发顶“你大伯喜欢阿烟,可被我用家庭、事业和责任稍微试探,又立刻懦弱的松手,说只想专注自己的梦想,不想一辈子和卓承还有祁家捆绑在一起。”

 “难道因为我是祁家的次子,就只能拱手把自己爱的人让出去,再眼睁睁看着你不擅长谋算经营的大伯将整个卓承集团带到谷底?”我向来不善言语,心思亦不活络。

 扯些歪理还好,但事情牵涉一代人的爱恨情仇,在父亲的声声反问里,我局促地张了几次口,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怪我心软,想着祁岁知身上好歹有一半阿烟的血脉,放在家里当做你的亲哥养大,将来替你管理公司也能更尽心尽力些。”父亲说起我,仍然是记忆里的宠溺模样。

 可提到祁岁知,曾经知的温和然无存。隐含冷意的语气仿佛他是我们家的一个佣人、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我在从祁岁知口中得知实情的岁月中,总是在想就算他们身上背负着各自的仇恨,但好歹父亲养育过他一场,自小到大倾注期待,培养得祁岁知样样出挑。

 在Z城的上圈层是各家父母夸赞、各家子女羡慕的对象。为何如此处心积虑…为何要这样下死手。害得父亲变成植物人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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