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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向往愈是向往
 “容清渠这个杂种,跟他妈姜矜一样疯狂。姜矜敢把自己跟初恋的孩子伪装成容家的亲生骨谋夺家产,他推祁愿下个水算什么。”轻描淡写的语气里说出令人齿冷的秘密。

 他对推我落水事件的冷酷评价,相较于容清渠不是姜矜已故丈夫亲生孩子的真相,来的小巫见大巫。

 是不是手中掌握财富越多的人,越喜欢做出挑战道德和法律底线的事实?我手掌成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空调暖意尚存的背光处依然如此阴暗。

 “我在祁愿病房打的那一顿算是给容清渠个教训,哼…这个杂种估计以为后面club被人打进医院的事情也是我做的,不敢来找麻烦…该死,我不仅不能让祁愿知道,还要替她的哪个老相好背黑锅。”

 “您不怕容清渠疯起来买凶报复吗?”“报复?他也配,他不怕死,就不管他那个处心积虑付出一切的妈了吗?就算容家不复以往,但我手里掌握的证据爆出来他和他妈都得死。”

 明明是炫耀的口吻,语气却并无多少愉。喉间一字一句迫出来的暄妍声线,像是一株丽而剧毒的植物。

 哦…是他。为什么不管置身何时何地,都难以逃开和某些人紧密到窒息的关系。我僵木着脸,面无表情的想到。

 “陈总,那来年…”后面的对话我没兴趣再听,脑海中盘算着辞职报告该怎么写,搬出青澜邸之后该去哪里生活。高跟鞋趿拉着地砖沿循来时的道路无声无息后退。手机突兀响起来电铃声,在寂静空气中爆开大片大片明亮的烟火。

 不止铃声明亮,悬在头顶的灯光亦追随修长手指按上开关的同时,将一切算计与欺骗照耀至无所遁形。我有多久未见陈西宴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甚至更久。这张浓烈的脸、生动的脸,眼神曾经破开冰面卷起冲天火焰。

 染回规规矩矩的黑发,做模特时的张扬放肆,都由高定西装和精心设计、出光洁额头的发型圆融包裹进去。

 只温莎结整齐庄重的衬衫一角不经意垂的,属于蛇纹十字架项链的微茫光,低调宣告着他原来的模样。

 关萌萌退后半步,跟随在他身侧,犹豫着对我张了张口,最终没说什么。恭敬将头垂了下去。

 像是最忠心耿耿的仆从,果然,我拥有的一切,我失而复得的人生,都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骗局。看我无所依归终惶恐,看我得到工作欣喜若狂。看我努力上进讨好生活,看我遭受刁难隔岸观火。

 “陈西宴。”我勉强勾起僵钝角,对他出一个虚弱的微笑,那双不见烈火,只余冰河的眼睛,骤的亮起来。

 隐含希冀的光彩。陈西宴面朝我,步履急促走近两步,伸出矫健有力的臂膀,像是要解释,又像是要给予一个拥抱。

 “我要辞职。”话音未落,仿佛栩栩如生的人偶被出机关发条,他的脚步猛然顿住,在宇宙深处,有一颗耗尽光热的星辰结束冗长生命,寂寂熄灭了。恰似陈西宴此刻的眼睛。

 ***料峭的寒冷自脊骨起一点一点攀附上来。我踉踉跄跄退出新曜,无视关萌萌急切挽留的呼唤。陈西宴的迟疑赋予我冲进电梯的时间。

 在确认降落至1楼的同时,我的手指反复按上那枚两个箭头相对的按钮。沉重的钢铁大门缓缓闭合,我在空间彻底不留一丝外界光线之前,看到了陈西宴凝视着我的复杂视线。

 不解、颓唐、执拗,还有我读不透的释然,他整个人默立在装饰抽象画的墙壁前。像一丛嶙峋的山。近得伸手可以碰触,实则心又相距很远。

 我回到青澜邸。房间因着主人不在没有开灯,透光的薄纱半掩,松松散散遮挡不住窗外澄莹的月光,晕染更远处的灯火霓虹,一切都显得何等静谧朦胧。认真收拾起来。

 我才发现在这个短暂的住所中留下的私人物品很少。几件衣物、拜托杨善终送来的我与父亲的合照,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还有前阵出门于路边随手买下的球状水仙。

 挨挨挤挤、亲亲热热栽种在透明的花盆中,圆锥的顶端长出一点点绿的芽,似乎毫不畏惧Z城多年难得一遇的严冬寒月。我整理完必需品,又轮拨弄了几下水仙娇怯的芽,并没有选择带走它。

 最后一层薄纱被我彻底拉开了。新商圈的夜景彻底袒在眼前。华灯朱辉,映明烁。颇像一席光溢彩的璀璨长袍,内里包裹无尽的悲离合、流离失所。再见,青澜邸。再见,关萌萌。再见,我以为可以重新开始的生活。

 憧憧的万家灯火,竟无一真正属于自己。我突然想通了。既然无所依归,为何还要恐惧狭路相逢的宿命。我发了一条短信给顾之昭。

 然后点亮手机屏幕,拨通久违的号码,即使临近半夜,依然第一时间接通,像是分分秒秒都在固执的等待我。

 “愿愿。”含笑自矜的嗓音,不问这通电话的来意,径自笃定说下去。“你终于想通了。”“祁岁知,我可以放弃父亲的股份。”很奇怪,与心颠来倒去通过艰难斗争得到的妥协结果。

 在出口后,我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如释重负。“作为换,我希望你把当年的真相一五一十告诉我。”

 “好啊。”祁岁知像是怕我下一秒改变主意,不假思索回答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呢?我派人去接你。”

 关萌萌租的房子视野很好,望出去可以看到新商圈的地标建筑光华百货。巨大醒目的霓虹招牌层层光影变幻,从动的丁香紫转到外放的信号蓝。

 这种外放是薄利的刀刃,将我眼底涌现的所有情绪一片一片割裂开,向往的愈是向往,决绝的愈是决绝。“我还有家吗?”

 “愿愿,是我错了。”祁岁知叹了口气“当时看到拉斐尔和你…我太生气了。才会口不择言。哥哥就在这里,你怎么会没有家呢?”一时和煦如春风,一时冷刻如冬雪。

 我分不清究竟哪一面是祁岁知真实的模样,亦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满怀仇恨、精心策划一切之后继续心无芥蒂的对我柔声哄骗。“就现在。”我不过多纠发生的事情,平声报出青澜邸的地址。祁岁知低低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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