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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红花绿柳
 郑蘅抬起头,呆滞的双眼突然变得极度惊愕,一张憔悴不堪的脸上瞬然盈满泪水,她拼命摇了摇头,失声痛哭:“怎么会这样?”两个姑姑也是悲从中来,泪眼婆娑,规劝她不要再做让父母担心的事情了。

 郑蘅万念俱灰,悔恨加,紧紧攥住手里的机票,脑子里嗡嗡作响,再也听不清姑姑们的话。顾林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对她的境遇十分地感同身受。

 那天爷爷病倒时,家里的长辈在他面前也是这样的叹天吁地。身不由己,己不由心。这世上的一些事情,注定要两难全。

 陆沉查清了从这座城市回到她家那边的航班,便从机场入口一路径直追到了安检处。恍若隔世般,他终于在一排长长的队伍里,看到了她的身影。站在她身后的,还有顾林之,他看着她瘦削的背影。

 她喜爱的那件贴身水绿衫,此时有些松松垮垮,耷拉在她的身上,她的一头黑色长发,也变得干燥枯黄。

 她因他而白白承受了十五天的牢狱之苦,他的脚步有些沉重,竟然不敢直接上前,他停在登机口外面,喉咙里灌着热气,沙哑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阿蘅。”郑蘅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地回过头,看到他站在五米之外难过地看着她,他眼里溢出的悲伤,快要刺穿她的眼眸。

 她的心里下了一场绝望的大雨,冲刷掉了她对他的所有思念和不甘,只剩下绵绵不绝的遗憾。

 因她的自私任,整个家变得支离破碎,她想到父母还在医院,便再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一意孤行。郑蘅抬起头凝视着他的脸,把他的眉眼深深刻在心里。

 她看着那双她爱了整整十年的桃花眼,灰白的双上下翕合,无声地对他说了三个字,她跟他说:“对不起。”“阿蘅,你过来,我们说清楚。”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了一口口水。

 郑蘅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姑们,她们对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失望。“我去跟他告个别。”她挣开了姑姑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到陆沉身边。陆沉看着她有些沉重的脚步,伸出手臂把她揽进了怀里。

 “那天,我不知道你也在,如果我知道,我不会让你进去。”“你以为,我又不告而别了。对吧。”她挣开他的手臂,往后退了几步,缓缓开口道:“陆沉,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

 她看到他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背后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她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身体颤抖起来。“这次又因为什么?”他抬起脸问她,眼神里带着浓烈的悲恸“又因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失联了这么久,快要把我妈妈害死了。”郑蘅努力撑起红肿的眼睛,继续对他说道:“我不能再让他们为我难过了。”“是我不好,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你妈妈,一起去向她道歉。”

 陆沉的喉咙有些干涸,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他对她不闻不问的这十五天里,事情竟然会发展成如今这般模样。

 “我不能带你回去,我已经不能再直视我自己了。更没办法再继续跟你在一起。”她痛苦地摇了摇头,眼睛里溢满了悔恨。“阿蘅,要登机了。”顾林之跑到她的身边来,善意地提醒了她一句。

 “陆沉,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我要永远回到北方了。”她没再去看陆沉的表情,僵硬地转过身体,走到了安检口那里,抬起手抹掉了脸上的狼藉,在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终于睁开了濡的双眼,对着安检镜头眨了眨眼睛,验证通过后跟在姑姑身后,一起走进了安检通道里。陆沉立在原处,看着她别过头,看着她逐渐走远。

 看着她的身影慢慢被顾林之挡住,看着她再也没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这座城市里。

 他只觉得悔恨不迭,因为他一时的狭隘,让他们之间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她又是这么一筋的人,陆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大概,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头过来找他。

 他又怎么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再次跑到她的城市,自私地把她从亲人身边带回来,看着她放弃工作,看着她背井离乡,看着她在爱情与亲情里两难全。***

 郑蘅和姑姑们下了飞机,顾林之请了一辆专车来机场接她们,自己也跟着上了车,他坐在郑蘅身边接了一个电话,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跟司机说:“不用去医院了。先回家吧。”

 “我要去医院。”一路上一言不发的郑蘅突然尖声叫了起来。情绪已经濒临失控:“我爸妈都在医院里等我回去。”“刚刚我爸打电话过来说,伯父临时带着伯母去了江南,现在已经到了那边。”

 顾林之把她的安全带寄好,轻轻按住她止不住颤抖的肩膀:“你先回家休息一会儿,不然身体会吃不消。”

 他见她毫无反应,无奈地叹了口气,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郑父的电话,递到她耳边:“你用我的手机,给伯父打一个电话,就该放心一些。”

 郑蘅抬起头,一把接过了电话,屏幕上显示父亲已经接通。“小顾,阿蘅回来了吗?”那边传来了郑父疲惫关切的声音。

 “爸,是我,我回来了。对不起,妈妈她还好吗?”郑蘅双眼干涸,眼睛里的血丝织成细细麻麻的密网。

 “你妈妈没事,回来了就好,以后不要再跑了。你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的地方,万一又遇到了什么坏人,一辈子就毁了知不知道?”

 郑父一改往日的严厉,温声细语地劝慰女儿:“我跟你妈妈都没什么大事,就是担心你,你回来了就好。”

 “我想跟妈妈说会话。”父亲这样温和的态度让她更为害怕,她宁愿他劈头盖脸地骂她一顿。

 “你妈妈在睡觉,等她醒了我再给你打电话。”郑父掐掉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替睡的子又添了一层被子,他一个人站在窗边,窗外草长莺飞,红花绿柳,一草一木都氤氲着无限的生机。

 春风微拂,吹进一阵带着江南风韵的花香。子在这样明媚和煦的春光中恬静安睡,他突然后悔没有早一点而带她回来。

 尽管那么多个医生众口一致的结论和益枯竭的身体让他心里早就有了准备,郑父还是把平生所有能想到的神佛都跪拜了一遍,盼她能在她朝思暮想的故乡里,再多活一些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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