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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只得不置可否
 新年许下愿望不再给他添麻烦,事到临头总忍不住与他抬杠,给他使绊。看他毫无耐地扫兴走开,又觉自己根本没做错,完全是他的问题。敲键盘声渐停下,他才有心答她的问题:“接吻的时候全是脂粉气。”

 “你弧好长。”“弧长?”“反弧。”他完全领悟不到此话俏皮之处,她也觉索然无味。按说他阅女无数,也有可能一眼便看出了吧。***

 他将她的下巴在自己肩上,如前皮相贴地紧拥,她热出一身汗,落入冷的淡香,全然无法入眠,他的气息却逐渐安稳,似已睡了。

 轻易揽着他翻身在身下,他如梦呓般地呢喃低语:“你又来了。”她腆然埋下头,侧脸及耳贴在他心口。他又问“是睡不着吗?”

 语气关切,戴上假意温柔的面孔,像是又将她和什么人弄错了。一边厌恶他的虚伪,却又像他这样很是可怜。

 在几套嘴脸之间娴熟地来回周转,哪一个才是原本的模样,却已无关紧要。放松时就变成一滩暮气沉沉的死水,极力与世隔绝。故意看冷僻鲜有人知的书。

 也不愿与人谈论,又最恶吵闹的争辩。自己原本的模样被丢进一堆面具找不出来,于是连知己也不需要。和情人幽会也瞧不出半点期待,习以为常地将捣乱的她拎开。

 只是比她挡了他去工作更不耐烦。只有在人多的场合,占据了能总揽全局又不至于成为焦点的位置,他才会稍觉自在。“你抱着我好热。”

 “衣服。”她更确信他又弄错人了。和上次如出一辙的进展。“你…我是谁?”

 “钟杳。”他清楚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眼泪总比她先察觉自己的情绪,他对她,果然还有一点渺茫的心动吗?本不该有的心动。盘桓曼舞的欣喜没能持续多久,恐怖却不着边际的可能闯入心上:若她的名字别有来由。

 他喊出这个名字其实别有所指呢?她的名字未必是属于她的,否则为什么自己念自己的名字,总比别人念来拗口得多呢?每次总是如此,自作多情,自我感动又失落。

 他始终是老样子,也无暇关注她无聊的委屈心事。无论尝试多少次,都是重演同样的结果。也许在他那她早已面目可憎,只为维护自己的优雅,才闭口不提。如今连她也厌恶自己的矫作,她将自己卷进被子一角。

 他也背过身,两人之间的一段被子被绷直撑起,大灌进风,她才一点点挪向他,停在恰能实被子的地方,又不至于靠得太近。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至今她才稍懂堆砌满句的情绪。诗人又是为爱谁而痛苦如斯呢?她还不想因索求无度,终于掩不住漫溢的卑劣。夜至深,暴雨如注。狂风卷起高,围困成墙垣,也似海岸拔峭的岩壁。

 漩涡眼心的坟陵终再有得见天光之时。水花飞溅而落,回忆的碎片在其中明灭闪烁,她被锁进蝙蝠结成的茧,悬吊密云之下,取代月。从细狭的裂里拼凑外面的景象。俨然假神所造的世界,上下失序,象丛生。雨中他的容颜,更见清澈,甚至比现实中更明晰,只因那双眼有了神韵。

 他不急不徐地走到她身边,一次次解救她,又转手抛弃。每次她都问他,就这样留在这里,好不好?他宁愿独守自己的陵墓,也不愿回顾一眼丑陋的她,用沉默不语的离去终结整个梦境。

 这场雨停时,只剩一片五斑斓的海,像那座海底陵山的奇光异彩,笼在浅淡的金光下,磨去刺眼的光棱。

 漫天星河尽落水中,天色也如水。海上空无一物,没有崖岸,没有绞的蜃景。没有他,她想要跳进海里找他,却触上隐约的金光,是一道屏障。原地打转,总是同样的场景。

 她将自己倒过来,反而再分不清天与水,她所在的地方似是一粒完全对称的水晶,折映呈现的场景更像幻觉。是他的眼睛,她在他的眼睛里。灵光一现的同时,她坠出金色屏障。

 飘飘浮浮,像在云间,也像在水中。鳞甲上长出灰白的霉斑无法刮去,看似正常的肌肤实是质地不匀的纱,外溢的血浸红网格,沁水飘成浅红细丝。“留在这里…”她被他的轻吻惊醒,即刻揪住他的衣襟,他向她道了声“早”

 面无表情,像起时才戴上人皮,犹未贴合,做不出相应的表情。好像她又不想这么快放弃,只是离愿望越来越近,期待也随之减退。

 “早。”她不舍放开他,胡搅蛮“刚才不算,我睡着了。”他抚着方才吻过的额心处道:“天还早,再睡会。”说完,未曾换下睡衣便去洗漱,她怅然翻过身,睡意全无,只是假寐,等又听见他的脚步声。

 她也忽地通上电,一骨碌坐起,两步爬到边,扒着他的衣摆问:“你果然还是有一点想的吧?”“想什么?”“就是…你有没有喜欢我,一点点?”

 “我爱你。”他捧起她的脸,又带上姓名重复一遍“我爱你,钟杳。”可他的心意却被郑重其事的回答藏得更深。

 像是毫无意义的社辞令,像只在说亲情,可为什么带上她的名字,投以渐染忧郁又含情脉脉的眼神呢?那双眼的光芒,恰足以从风沙中将她拾起,她生涩地向他道谢,话出口,竟也不似想象中那般怪异。“有什么事告诉我好吗?再了解你,也不可能猜到每一件事。”他继续道。

 “但你至少知道,不这么哄骗我,只要你一句话,我愿意做任何事。”跪坐在沿的姿势,让她比他矮一个头,她仰长脖子向他一笑“你想问什么呢?”“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希望你珍惜自己。”

 话中意思,似他自有足够的耐心,容忍她一事无成,事实亦然,但若她足够出类拔萃呢?他也会认为与他无关。“我知道了。”没有表达不满的底气,只得不置可否,但这样的回应依然招致他的不满。

 他轻叹一口气问:“你有想过和我不清不楚的后果吗?”“你怕被捉影响声誉?”他又像往日一般,摆出不愿多费口舌的神态,转过头,但终于他还是开口了。

 “我会毁了你的一生。”“为什么…”她干渴得不得不咽口水。他乘隙道:“我根本无所谓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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