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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洒错了保鲜剂
 影扶在横杆上的手松开,似准备结束这个话题,转身背倚石栏“对不起,为了一点小事伤怀,也够矫情的。”

 她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想告诉影,她深能体会那种愁怨,但若设身处地,影或许更需要一点实在的安慰,而不是虚浮的同情,可是,又该以何种方式安慰,才不像是居高临下的怜悯呢?

 他纵万般不是,却给了她整片自由,她又挽起影的手,问:“你会恨他们吗?”影却很惊讶,睁大眼睛看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不好意思…我只是晒着太阳,想发一下牢。”她也与影大眼瞪小眼“我…可是…听起来好像没有那么轻松。”

 “是你太较真了。平常也是,总是小心拿捏着什么。”影抬高手,摸摸她的头顶,她稍稍屈膝,配合影的动作,原本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她穿上带跟的皮鞋,完全比影高出一截。

 影像解谜一般地认真询问“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习惯自卑吗?”她点点头。察言观,少说少错,的确是和他相处养成的习惯。“自信一点,真正一无是处的人,连自己一无是处也不知道。”

 ***影没有留下理清思绪的时间。怀抱慢慢松开,她警觉地敛起溢于外的失魂落魄。被抱时紧束又温暖的感觉,是近于爱意的东西吗?如此,岂不是恰好与他给的自由不相兼容?“我也是,遇见你真好。”她深一口气,憋足劲。

 最后话语取代了呼吸“对不起,之前没能说实话。不能接受你的原因,是你太像我幻想的那个人,我弄不清到底喜欢你还是他。”她想事到如今,无论如何该坦诚了。

 尽管听来完全是在为自己辩解,就像逃避求生的本能一样,影没有太多惊讶或失落,只是沉默很久,直直看她,她几低手中的伞,挡开影的视线。

 “我能知道是谁吗?或者,他是怎么样的人?”影终于问,几与上次一样的问题,她摇伞扑住一团抖落的杨花,向影展开手心“你不认识的人,像柳絮一样,”只是换一个说法,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果然像人说他水性杨花,太奇怪了。影似乎犹听出了她有意藏住的意味“我也觉得,你应该会喜欢那样的。”

 “为什么?”

 “很难说,直觉吧。”影随即将话题转向她不愿的方向“你爹是怎么样的人?也是类似这样,还是更稳重一点?”她顺着影的话,敷衍答:“更稳重一点。无趣的老男人。”

 之后,像有意告别一样,说自己想去学文,如此一来,下学期她将转去新的班级,不再和影同班。影凝眉言,终是一笑,说支持她的选择。

 眼神却一直在问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解释是“想有时间学一些感兴趣的东西”又怕自作多情,将头转向一旁。

 但气氛终于在沉默里变得伤感,她背光而立,影也被挡在伞下的阴影里,黑眸里三两点光,脸庞因被阳光久照而泛红“还以为你讨厌我了。”

 “怎么会呢?”她说时面带浅笑,完全像是假扮深情的渣男。影抚上她的脸,说她今天的模样格外好看,温柔似春风。

 “谢谢。”她半真半假的愕然,心想若他看到,是否也觉得好看。穿上黑丝的确别有深意,也只能在这样半暖不寒的天气,易于掩盖用心。她还想尝试丁字和吊袜,半透明的‮丝蕾‬衣,也想让他知道。

 “我可以最后再吻你一次吗?”影问。得到许可靠近,临时又加一句“伸舌头。”这次没有问她的意见,抵上便是舌齿绵,她将碍事的伞仰丢一旁,隔衣摸出紧致的后背,移至内衣扣边缘,犹豫要不要坏心地解开。

 影素来鄙薄那些张嘴荤话的男生,二人也就没有聊有话题的机会,影多半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懂。接吻的技巧不像新手,一开始便急攻直掠,完全将她带入自己的节奏。也可能像读书一样,影一上手就比她厉害。

 只片刻功夫,灼热的阳光便照得头顶发烫。“但愿下次遇见,你我只是孤独而自由的灵魂。”影趁着间隙道,未及她应答,又是深难分的一吻。要诀别了,或许再见面时,真成了聊不了几句的“普通朋友”***

 家门口,她取出钥匙正开门,身后恰隔一段楼梯的人,也至这层停下,步步走近,她的手开始发抖,转不开门锁,身体僵直,无法转头,那人最终几乎贴着她的后背站定,说道“开门。”

 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依然因过近的距离心慌不止。你别挡着。你挡着我开不了。可走廊上再无声响,她不敢说话。手止不住地发颤,恐怕早被他发觉了。

 好像真如他所说,以前不是这样。可以前是怎么样,她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还对他的喜好所知甚少。只知道喜欢简洁干净的风格。

 但不排斥别出心裁的小饰品,别在领上、襟前或袖口,点缀调灰暗的衣装。穿西装,外套总是披着,也不怎么系领带,除非极正式的场合。

 今天他又穿了哪件衣服呢?“你不是说最近很忙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她收回手,问,她不动,他也不动,他从她手里接过钥匙,就像虚环着她的

 为了不被他发觉手在抖,手一靠近,她即刻便丢给他,他轻飘的语声飘过眉尾“来看看你的生活状况。”真巧,偏偏是今天。

 “我想和你聊一聊。”酝酿许久,她将这句话用作缓兵之计,但与他根本无话可说,除了和他上

 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请求,也不如之前想要靠近他,抱在一处耳鬓厮磨,或许也只是需要打破幻想,就此死心。还是影一语点醒。

 可明明弄清了是幻想,为何不到撞上南墙的那刻不能死心呢?她以为曾把他当作男人爱过,再畸形总能辨认是爱情,她也曾痴心妄想,爱是将对方当作唯一的信仰与救赎,不顾一切献上此身所有,而他是全部和唯一,但到底,一厢情愿的付出只让当事人徒增困扰,唯恐避之不及。

 甚至她对他的感情根本不被外人容许。明知如此,一意孤行地去“爱”也只沦为想爱的私,洒错了保鲜剂,反而催化它变老变丑,何况她非但不能持之以恒地讨他心,只是空口许下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一而再再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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