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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放下门帘
 但总归是要让哥哥放宽心,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事事都会哭哭啼啼找哥哥的大小姐了。曾经哥哥是她的依靠。如今,她也要成为哥哥的依靠。

 无波海,烈火肆,周边的树林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李炽面无表情地站在大火之外,竟径直要往里面去,身旁的侍从忙拉住他:“国公大人!万万不可进去啊!”到底是哪里错了…李炽一把推开侍卫,头晕目眩,神色癫狂,到底是哪里错了…毕灵渊也一道来了。

 看见无波海大火时心下也不由凛然,握住缰绳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没想到这次岱钦放火的排场如此之大,幸亏树林外围有河阻隔,不然这大火顺势往京城里去,他可是要揪下他的脑袋当球踢。

 ***又说回毕灵渊前去安平侯府时,李炽见皇上微服而来,并无惊讶。这个皇帝素来就喜欢在年关时到京城各处游玩,通政司不奏事,皇上也得了闲。

 官府的仵作验尸并细细察看了安平侯的住处,无外人闯入的痕迹,金银古玩也并未遗失,而毕岚则是饮鸩酒毒发身亡。

 “饮鸩自尽?”李炽听仵作这么说,心头莫名恼怒,但又忌惮皇上还没发话,于是沉声道“安平侯没理由自尽,你们再好好查查,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毕灵渊负手在他的书房内察看,目光落在他书桌上的宣纸上…“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一旁歪歪倒倒着许多酒坛子,毕岚自小就情张狂,又过分自视甚高,这不,竟还拿唐朝青莲居士来自拟。

 字迹张牙舞爪,格外潦草,笔锋全无,骨架疏散,毕灵渊光是这么一看,就晓得毕岚在府中足的日子是如何的失意,自怨自艾,自恋自伤。“李炽,你与毕岚倒是情谊深厚。”毕灵渊一边说着。

 一边拿起桌上的宣纸,晃了晃,忽然面色一沉,狠狠扔在地上。李炽愕然,因着皇后与李氏的威望,皇上无论在人前还是人后,常常顾及他的面子,张口爱卿,闭口国公大人,如此这般直呼他大名,还是头一遭。

 皇上待李氏如何,全天下都晓得,今夜一道的官差们自然知道,不仅李炽讶异,众人也马上闭起嘴巴,悄悄地看着。毕灵渊不待李炽开口,勾了勾嘴角:“凤兮凤兮,何德之衰?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出自《论语》,你别说你没读过。”

 毕岚亲笔写下的“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的典故正是由此而来:楚人接與见楚政无常,佯狂不仕,孔子到访楚国,这个人装疯卖傻从孔子车马前高歌而过…凤鸟啊凤鸟啊…你的德行为什么衰退了呢?

 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未来依然来得及啊!算了吧算了吧,如今从政的人都危险啦!安平侯毕岚被囚于府中,皇上削去他的官职永不任用,如此看来,他心中愤恨,挥毫写下此诗,而后饮鸩自尽,就顺理成章了。李炽跪下,看着地上那副乌糟糟的亲笔,真真是怒火攻心,这个自以为是的废物!

 毕灵渊见李炽不说话,又冷笑一声,说道:“就毕岚这种狎玩宫奴秽宫廷的人渣也配以青莲居士自拟?还想借古讽今,妄议朝政?”说着。

 缓缓走到李炽跟前,负手而立,垂眼看着李炽,神色明昧不定,静静地问他:“你说,是谁借他的狗胆?”李炽心不甘情不愿地埋下头去。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皇帝竟已有这般大的威压,他一时语,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微臣与毕岚只有同僚之谊,私下相与旁人无异,微臣从未与他论及朝政之事,望圣上明鉴!”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毕灵渊扯了扯嘴角,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挥挥手,淡淡地笑道:“朕晓得,爱卿你忠心耿耿,断断不会与他同合污。”皇上这般说话,李炽却愈发不安,心头上像放了一块石头似的,沉沉地着他。

 ***在安平侯府中待了一会儿,侯府外便有人闯入,大惊失地喊道:“无波海冰船失火了!”

 于是众人纷纷往无波海而去,尤其是李炽,脸色发白,整个人跟撞了鬼似的,竟不顾礼节,起身就跑出了安平侯府,径自打马而去。毕灵渊不紧不慢地跟着。

 抬头望望空中飞过的雪鹰,朝着玄武门的方向远去。到了无波海,李炽望着熊熊烈火不能近前,神色已至癫狂,喃喃自语地跪倒在地,一旁的侍从忙扶住他,悲痛戚戚:“大人,你千万保重,撷芳公子也不愿您如此啊!”撷芳…想必就是那个令岱钦神魂颠倒,哪怕怒李炽与之为敌也要带走的“小倌”了。到底是何等绝?竟叫镇国公和八王子魔怔若此。毕灵渊未过多停留,握住缰绳,打马转身而去。李炽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皇上走了吗?”侍从忙道:“走了走了。许是这大火扫了圣上的兴。”

 李炽慢慢站起身,眼中一片冰寒,直直地盯着侍从:“谁给你的胆子,敢在皇上跟前提撷芳?”

 侍从见镇国公面色不善,语无伦次地辩解道:“小人…小人…这个,皇上也不知道撷芳公子就是陆将军啊…”李炽觉得自己疯了,随着这把大火。

 他的灵魂也给烧得焦透了,他不愤怒,不怨恨,也不生气,缓缓将手搭在侍从肩上,拍了拍。

 侍从的心才稍稍放下,小心翼翼地口水,李炽轻声道:“你前去,替本大人去火里探探,去湖里寻寻,定要寻得撷芳的踪迹。”“这…这…“这不是为难人么?侍从正狐疑着。只觉镇国公搭在他肩上的手猛然发力。

 忽的就将他推了出去,惊恐之中,整个人霎时间就被大火噬,落在地上滚了几滚后就不再动弹了。可即便如此,李炽依然觉得不够,他的天塌了。地陷了。如置身旷野,瞬间一无所有。

 毕灵渊打马朝着玄武门疾驰而去,夜风呜地呼啸,马蹄踏碎雪,厚重的寒云散开,一轮清皓洁白的明月出其不意地现于夜空,月华温柔而冰冷,他不由停住,看了一会儿的月,然后回过神继续策马前去。不知为何。

 他的心跳得厉害,明明是岱钦要带着那个绝小倌离开,可他却莫名觉得,陆晗蕊也要离开。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陆晗蕊推得离自己那么远,他想着。不由叹了一声气,马鞭破空,唰唰落下数声,几乎是飞驰一般,皇上比预计的来得要晚一些,岱钦可不敢在北城门下待太久,逾时便有轮值的守卫巡查。

 “不等了!李炽要是反应过来,咱们都跑不掉!”岱钦上了马车,放下门帘,嘻嘻笑着对陆晗蕊说道:“咱们一起走,气死那个狗皇帝!”陆晗蕊掀起眼皮轻轻瞥了一眼牙尖嘴利的岱钦,不言语。

 陆许国知道妹妹是生气了,她生气时从来不显于面上,众人都以为她脾气好的很。脾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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