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若是差人去热
一般而言,再强的执念,待到百年后物是人非的改朝换代也成了笑谈,许多游魂便会自行放下离去入轮回投胎。
可面前这个游魂的衣服样式是任元的年代,少说有一千三百年了。任元将小白往回拉,但来不及了。女子冲到小白身前磕了个头,哭求道:“你把这黄纸给我罢,当我求求你,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这个游魂不会有下辈子的,她的身形虚幻,开口便是刺耳破碎的话音,显然是在人间滞留太久,即将被执念侵蚀得魂飞魄散。
“她帮不了你。”任元将小白揽到身后,沉声道:“她才新生几
,什么都不会不懂,没法宽慰你。”女子并不搭理任元,兀自在地上磕头。
小白看得心惊,努力推开任元揽住她的手走出去,将黄纸递给她:“送给你呀,不过你不用当牛做马,你能开心笑一下就很好啦。”女子当场破涕为笑,面容甚是惊恐,她疯疯癫癫地叠纸灯,口里念叨什么,大概是心愿。
歪歪扭扭的纸灯叠完,如释重负,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谢谢你啊,这样荀郎一定会知道我在等他,一定会回来找我。”“旬郎?你在等谁么?”小白问。“是我的未婚夫。
他进京赶考,已经高中状元了!”女子笑得娇羞“可他没法衣锦还乡,他修书说他被皇帝重用,战事告急,待得了军功再娶我。”小白很想问他是不是
约了。是不是变心了。可任元皱了皱眉,心头一惊。文状元立军功,这简直是笑话,是越轨之事。
可任元就曾干过,让一个
读兵法颇有见解的新科状元参谋定略,那人未及而立,正是一腔热血,提出可以以夹到包抄的方式攻下西北一处动
叛变的小国,那里地广人稀,强攻极难。
但若提前埋伏两侧山顶,趁敌国行军山间平坦时自山上攻下,两边包围,便是势在必得任元力排众议用了那状元的战略,当
山上暴雨似刀,下山时打滑
阵,一仗惨败。领军之将已然战死沙场,任元只得将那状元砍了头以作解释。
那状元死前没有怨言,只是恳请任元照顾好他家乡的年迈父母。并没有提起这女子。任元不
叹了口气。
自古痴情人多恼,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苦
了一千三百多年。女子忽然惊叫一声,那河中的纸灯不出几米便沉底消失,她又哭。传闻人若是看着纸灯飘远不见,便是应愿成真,若是沉了。便是世事难全。
“怎么办?我已经找不到别的纸了。衣服不行,树皮不行,我的皮也不行。”她啜泣道:“旬郎要如何才会知晓我在等他?”可他已经死了。任元不知这话该不该说。
是真的,却太过残忍,他就是始作俑者。“我还有另一张符纸。”小白拍拍女子的肩,拿出任九之前给的现身符。
同时自兔子包包里拿出一
她之前拔下的羽
。这次的河灯没有沉。它晃晃悠悠地漂远,待到收回目光时,小白只见女子
足希冀的笑,缓缓消散不见。“走吧。”任元带小白上船:“我们去看些别的。”
客船开出不远便追上了纸灯,船桨一晃就拍进水里稀碎破烂。小白心痛地哼了一声,任元抱紧她说:“别难过,她的愿望成不了真。因为那人死了。”“我知道。”小白轻轻点头。
“是我杀的。”任元努力压抑忐忑,冷静道:“你不宽慰她,再过几年她也消散了。何必累着你自己?”
“我也知道。”小白仰起头,晶亮的眼睛很平和,并没有害怕或是责怪,她抬手抚摸任元的脸,手腕处很红“你把我往后揽,是想保护我,怕她伤害我才那么急,可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也没有恶意,你一定是心中有愧才那么用力。”
任元看见这抹红印格外心疼,心中更是痛苦难当:“那你为何还要帮她?”已然不可能的事,何苦再徒劳,不过是一样折磨。
“我想帮你。”小白又掏出一
羽
,都是那天她被任九点破任元来历时,在雨中一
拔下的“多一个人原谅你,你的罪就轻一些。
哪怕他们不原谅你,但凡被我宽慰少了一丝怨恨,你好受一丁点也好。我会一直一直努力。”她对任元笑着说:“我喜欢你,我想要你开心,不想看你难受。”***西北战事告急,军书一封又一封堆满桌案。
任元三夜未眠,抬手拿糕点时屋外残
似血。糕点盒空了。被新的折子挤歪了地方。任元
了
眉心,挥手让担心的侍读官员出去。
虽说天下大事合久必分,这朝代繁荣昌盛了四百年已是奇迹,但走向末路时偏偏是他,他不认命。
“陛下,龙体要紧啊。”屋外有人跪地进言:“您半月后还要御驾南下亲征,溪黎州
浓瘴,恐成隐患啊。”
“知道了。”任元嫌这群老臣烦,除了保重龙体,陛下不可,兹事体大陛下三思,还会些什么?真要担心,不如他们挂帅领军,攻下传闻有巫术诡能的溪黎州。
相传那地出产一种紫青矿,锻造的武器犹若神兵利刃。半阖着眼走去膳厅,不用猜也知他之前命人摆好的饭食凉了。厅外无人值守,大约是吃饭去了。
任元心中默默记下一笔玩忽职守,待闲时再追责。刚进门,任元便见一抹纯白色的倩影。饿死鬼似的拿着他专用的玉勺,几道菜都挖了几口,左手还抓着一只j腿啃得
香。怪脏的,但任元心头郁气太多,恼怒也吃力,他走过去沉声质问:“什么人,在偷吃孤的餐点?刺客?
贼?”
“啊。我…”小小的女孩转过脸,沾了油花也不难看,她被吓得嗝了一声,忽然捂住
口用力地拍,用力地咳。
这是要活活呛死。任元把人捞过来后背一拍,女孩吐出一口
,眼眸
蒙地对他道谢:“谢谢你救我,我差点就死了。”任元淡然地说不用谢。
他的手握住她纤细的脖颈,缓缓收拢,掐她到面前质问:“说,你什么图谋?”他可不记得宫中有这么一号纯白色的人物,难道是白狐狸变前来报恩了?可他也没救过狐狸,倒是见过不少先帝妃子的貂皮狐
。
“我想吃饭!”小姑娘很怕,但也很诚实,晕了泪水的眼晶莹而透彻。任元见多了官场狡诈,后宫心谋,一时间有些愣。这不像是宫内该有的。任元微微松手,哼道:“你溜进孤的膳厅吃孤的饭食,你配么?”
她也不怕他治她个逾越欺君之罪。小姑娘呜地叫,很是委屈地说:“可饭都凉了。你又不要吃,我还不能吃你的剩饭吗?”
任元想说这不是剩饭,凉了可以再热,但他明白,若是差人去热,只会送几道一模一样的新菜上来。可不是骄奢
逸的浪费?“所以你就想吃我剩饭?”任元挑眉:“特意来孤的膳厅。就没别的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