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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看见告示之时
 凝心已是自由身,便在暖花阁同鸾娘打理事务,她悄悄开始筹谋,暗地里打点了不少花娘陪承嘉王府的人,甚至伸手到了左派的官员中,她要承嘉王不得好死,要那些欺辱她的人通通自食恶果。

 当今天子年事已高,承嘉王虽是懒散王爷,但皇帝为了即将继位的太子也不得不斩草除,否则也不会将承嘉王下放至苏州。

 凝心在等那个机会,她现下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野心。鸾娘给了她这个机会,让她慢慢接手暖花阁,只在外头撑场面,暗地里的生意都由她打点,她也借机在不少官员身侧安了人手,不过一年她便存了不少积蓄。虽然大头都在鸾娘那儿,但她不再追求金银,只盼攒够了钱去全宝钱庄赎回一物。

 “一年前和尚当的剑?”阁主隐在面具后,听到此言仍旧笑了:“这位姑娘恐怕有所不知,在此处当的剑都是已折的断剑,你买回去全无用处。”“我可以重铸。”凝心坚持道,命人打开木箱,赫然是一万五千两白银。

 “姑娘,断剑焉能重铸?”阁主似乎敛了笑容,语气冰冷:“你可知剑于持剑之人来说,无异于身体的一部分。

 我要他们在我面前折去佩剑才可进行易,为得就是看人忍痛折去剑心,这不是断剑,而是弃下的剑心。否则你以为一把剑又怎值千金万银?”

 “姑娘不懂剑,似乎也不懂折剑之人,这把断剑还是留在此处罢。来人,送客。”阁主难得发了脾气,冷言送客。

 凝心虽已脸色发白,但仍旧坚持道:“阁主莫恼,我是不懂剑,也不懂持剑之人。”她忽然低下声音,真心实意道:“我欠他,才害他折了剑。

 我不懂断剑不能重铸,但我仍旧想赎回去,我想留个念想,还望阁主成全。”阁主想起一年前那个古怪的和尚,看着眼前美貌女子,还有什么不懂,情债罢了。“来人去拿剑。”阁主不愿看这些男女纠的孽债,吩咐一句便离开了。

 “多谢阁主。”凝心终于拿见到那把剑,往日镜顽持剑的身影似乎浮现在眼前,她颤抖地看着这把毫无光彩的长剑。

 想起那年镜顽拔出剑挡下那刀时的模样。纵使故剑情深,可断剑焉能重铸?她留下那些银两,将剑带回住所挂在前。镜顽仍旧潦草地四处漂泊。

 这一年他在西蜀救下一的哑女,彼时那哑女正被其他乞丐欺负,浑身脏兮兮的,蓬头垢面被人欺负也无处可避。

 镜顽摘了一树枝,几下便拨开那群乞丐将她带走,那姑娘如同山野里的野兽般,看向他的目光是全然的警惕。

 他用为数不多的铜板给她买了包子买了一身布裙,递给她时她一把抢过包子吃,布裙却仍旧不要。镜顽试图同她交流,发现她根本不开口,才惊觉她是一个哑巴,一时之间更为怜悯。

 于是他请了两位慈祥的阿婆替这哑女沐浴更衣,给了她们身上所有的铜板,希望她们能善待那哑女。可当镜顽走出城镇,才觉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他回头,是那清洗干净的哑女,面容秀丽,穿着那身雀梅布裙,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施主你跟着贫僧没法得到安置。”镜顽轻声开口。哑女不语,仍旧跟着他。

 镜顽面冷心热,见她跟着也不忍让她走,便决心替她治好哑疾,再替她寻个安身之所,这一年半来,镜顽四处化缘,或上门替人祈福超度,抄书写信。

 或砍柴下地,替人收耕,到手的银钱不多,什么吃的穿的都先紧着哑女,一年四季一身白袍,却给这哑女买应节的衣裙,带着她四处求医,花了不少诊金药钱,哑女皆无好转。

 时不时有佛寺主持见他气度非凡,邀他留于寺中,镜顽顾及哑女不便,一一拒了。入秋之时,镜顽遇到一古怪的游医。

 他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替哑女诊脉过后,一双锐利的眼紧盯着哑女,道:“老夫治了不少疑难杂症,不说再世华佗,也从无败绩。”镜顽全神贯注地听着。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哑女十分紧张不安。

 “但这已痊愈之人,老夫是万万治不了的,此番不收诊金,你也不必再去寻医了。”那游医撂下话便抱着药箱走了。

 剩镜顽困惑不解。哑女面色一白,小心地打量镜顽,镜顽皱了皱眉,她的心立刻提起来“无妨,施主你别担心,这个大夫不行,我们再去寻别的。”镜顽没有相信那游医的话,见她脸色发白便出言生硬地安慰道。哑女松了口气,她在骗他。一年前她就已被一位大夫治好了。

 她趁镜顽不在曾偷偷发声,别扭地唤那个生涩的名字…镜顽,但她仍旧装作哑巴的样子,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好了。镜顽便会送她走了,她喜欢镜顽,镜顽待她这样好,她想一辈子都跟着镜顽。反正镜顽是个出家人,又慈悲为怀,她只要一辈子装作哑巴扮可怜。

 就能一辈子跟在镜顽身侧,只是这年冬,镜顽看了一张告示,罕见地停了许久,同她道:“施主,贫僧要去见一个人,你要同贫僧一起吗?”

 哑女点点头,无论镜顽去哪儿她都要跟着的。景尧十年冬,承嘉王意图谋反,拉拢官员,人赃俱获,男眷皆数斩首示众,女眷充为官。这下了雪,承嘉王在正午即要斩首示众,他被堵了嘴被按在断头台,绝望地流泪。

 他决没有谋反,都是污蔑,可那些谋反的罪证却不知何处而来,他百口莫辩,随即被定了死罪。

 凝心在高楼之上俯视他,她要亲眼看到他死,那些欺辱她的侯门贵女如今沦为她们彼时最瞧不起的女,她心中说不出有多痛快。每一她醒来望着头的断剑便心如刀割,她痛,也要别人同她一起痛。

 人群攒动,已快行刑,凝心笑意浓浓却无意瞥到一身陈旧的白袍,她瞳孔一缩,是他,那个人在人群中四处瞧着。

 如同心有灵犀一般,镜顽抬头望向高楼…是她,她仍旧一身红衣,眉目如画,明动人,她没事就好。镜顽放下心来,他看见告示之时,见女眷充为官便十分担忧,他早已放下了情念,只是担忧她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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