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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便不想同置气
 “断塔?七?”妙槐惊讶出声:“你不会是听错了吧?”木桃看他这反应,也渐渐察觉不对,有些不确定道:“是,是断塔?你们这儿还有其他塔吗?”“没了,可是…”妙槐有些言又止。“怎么了?”木桃这下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了。

 “你说,我听着。”妙槐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地难以启齿,眼神中甚至夹杂了些同情和惊惧。

 “这断塔,取其了断之意,是用来惩戒失过的僧人,那断塔位于山巅之上,道路崎岖,石阶不计其数,被罚过之人须得步步扣首而去,直到那断塔方可停歇。”

 妙槐看了木桃已然呆住的神色,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继续道:“那断塔之上,四季寒气刺骨,塔内立着一尊石佛,墙壁皆刻着佛经,皆是受罚之人手持碎石,一字一句刻上去的。

 被罚几,便要刻经几。看上去虽是轻巧,然不眠不休,仅用碎石,可谓磨人。听说就连之前叛离师门的一位师叔,最重也只被罚了十。不知妙寂师兄犯了何等过错,居然要罚七之久…”他不敢再说,木桃已是愤怒不已。

 ***“哎,你要去哪儿?”木桃骤然转身,妙槐一把拉住她“不要冲动,你这是干什么?”“我没冲动,我去断塔寻妙寂,我不懂为什么要罚他。”木桃怒气冲冲,却还算镇定。

 “我还以为你要去寻师父呢!大抵是触犯了什么戒律罢,师父一向慈悲,若非大错,师父是断不会如此责罚的。”妙槐惊魂未定,听了这话倒是松了口气。

 “大错…”木桃不由一滞,妙寂确是破了戒,可这也不是他所愿。唉,可妙寂是个呆子,必然是老老实实承认了。僧人破戒,确实是大错。她替妙寂担忧,佛门戒律,妙寂却是不得不遵。

 “反正没说只有僧人能去,我去瞧瞧他。”木桃说罢就走,妙槐看她匆匆忙忙,一时想反驳,却又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了。木桃回房就打包了被褥和一些吃食,又用棉布裹着鞋底。

 在里头铺了曾厚厚的木屑,寻了个,裹了一层层的布,勉强制成个木杖模样,就往山巅奔去。

 木桃到了那塔下,抬头一望,这石阶未免太长太多了,她心中无奈,却还是撑着那木杖,小心地踏上了那石阶,她来时做了准备,因此那长而陡的石阶并没有令她摔倒,那裹了木屑的布鞋踩在石阶上,稳当极了。

 她撑着木杖,一步步地向上登去。妙寂已在断塔待了五,他在这壁上刻经,右手持着那碎石,手已磨伤,有细小的伤口纵横遍布于他右手,但他心里却久违地十分平静。非法亦非心,无心亦无法。说是心法时,是法非心法。

 情爱真的有那么不可割舍吗?妙寂看着这四周密密麻麻的经文,年岁已久,墙壁都有些褪,经文却字字刻得极深,被罚之人显然下了苦功,之前的那些僧人是否思过之后,全都大彻大悟了呢?为何师父又一定要他在这断塔之上思过呢?他一边想着。

 一边刻着经文。心自本来心,本心非有法。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天色将晚,妙寂有些疲倦,手渐渐有些僵硬。这山顶有一冷泉,塔里塔外因此常年水汽弥漫,冰寒彻骨。木桃终于气吁吁登上山时,入目的便是那古旧的高塔,看上去其貌不扬,破破落落。

 入口却栽着两种不同的花,左侧是恬淡的紫梧桐,右侧则是热烈的胭红合,在这沉默的高塔之下,花簇泉涌,倒是显得别有生机。“妙寂!”她刚爬完山,脸红扑扑的,热出了一身汗,不觉寒凉,莽莽撞撞便闯了进去。

 妙寂骤然听见那人声音,还道是自己出了幻觉,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那个人却真的稳稳站在了自己眼前。

 “施主?”妙寂有些不可思议,她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手上还拿着一个简陋的木杖,一双眼睛倒是又亮又圆,见了他便扬起了笑脸。

 “我来看你,给。”她把那包袱放下,打开里面是厚厚的被褥,还有一套他的衣袍,以及不少她喜爱的吃食。

 “施主,是否受伤了?”他扫了一眼,便皱着眉,下意识想上前查看,却在即将触及她手臂的咫尺之遥停了下来。

 “我没事,我穿的鞋可稳了。一点也没摔着。”她笑意盈盈,又叹了叹气瞧着他,抱怨道:“只是,你受罚怎么也不同我讲啊?”

 妙寂静静看她,忆起回寺之时,那长阶便让她叫苦不迭,这断塔的石阶,相比之下。只增不减,她却丝毫没有抱怨,背着那样重的东西上山来寻他。何苦来哉?何苦来哉?妙寂不由叹息。

 ***“犯了错,就得受罚,这是贫僧该受着的。”妙寂神色淡淡,语气温和:“施主,切莫再如此冒失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你总不能让我现在下去吧。”木桃瞪他“我还不是担心你,听说这里冷,又没东西吃,你身体怎么撑得住?”

 “妙槐同你说的?他不过听些传闻,这外头的野果足以果腹。”妙寂缓了语气,却避开她亮晶晶的眼:“待歇息一个时辰,贫僧送你下山罢,这里施主是万万不能留的。”“走就走,有什么不能待的,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木桃有些生气。

 她本来也没想待在这儿,她马不停蹄地赶上山来,只是想给妙寂送些东西,结果人家却立马下了逐客令,她半点好没讨到,反倒碰一鼻子灰。

 妙寂沉默地转过身去,又开始在墙壁上刻经,木桃也不说话,直接坐在地上休息,还顺手拿了些果脯,盯着那僧人的背影,恶狠狠地咬了两口。

 还待多吃几个解气,一瞅那没剩多少的纸包,心一软,算了。妙寂的身影看上去单薄了些,自那次遇劫之后,木桃总是额外在意他的身体,几不见,看他那宽袍大袖内出的手腕,只觉妙寂又瘦了些,那枯瘦的指间看上去也伤痕累累。

 他还耐心地一笔一划刻着经文。木桃有些忧心,便不想同他置气,安安静静地歇息。妙寂看上去很是从容地刻经,实际上那错的经文却不断刺痛他的神经。他竭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默背金刚经。

 “所断之妄想,若种子,若现行…悉皆被断无…”他忽地滞住,手开始微微颤抖,他皱起眉,竭力稳住身体。“合能所断皆究竟,故曰…金刚断究…”笔画越来越潦草轻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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