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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拍拍手背
 初时还能忍,待听到他们商量着把红妆玩够了再送到馆卖个好价钱,什么“千人枕万人骑”的话都冒了出来,心里那口气是再没办法忍。

 他踱步过来,坐到他们不远处的桌边,状似无意地挑起桌上筷筒里的一竹筷,肘部不动,手腕轻轻一甩,竹筷便像带了千钧的力重,只听见“砰”的一声,狠狠打在其中一人的后颈处。

 连呼痛声都没有,身子一软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周围的人目光霎时聚集到此处,这人的同伴慌得喊了他两声,抬头望见一片惊惶里唯独远处一桌,男人抱手而坐,目光清冷暗含警告,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登时劈手亮出长剑,往他脑袋上砍。

 季寒初轻轻地避开,做派仍是慵懒,只是懒洋洋地抬起手,分明没带任何力道,却精准地夹住来人的剑身。手指使力,硬是让人不出剑。

 那人见周围观看的人越来越多,实在舍不下面子,抬手劈头盖脸打来,又被季寒初避开,这下连剑都拿不准,被一个手刀削了力,长剑翻飞,转眼便到了季寒初的手上。

 来人:“你,你想做什么?我和我兄弟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为难?”季寒初执着剑,眼神淡淡,开口道:“有仇。”

 来人怒喝:“放!有什么仇,我看你这人做派文雅,张口就是信口雌黄,你是哪一家的,有种报上名来!”季寒初端起剑,手指夹着剑身,稍一使劲“咔哒”一声后,剑碎成了好几块。

 来人登时噤声,半是惧怕半是恐慌地望着他。红衣姑娘的相公竟是个练家子么。季寒初把剑柄丢了。拣了块剑片,往他手上一丢。

 那人以为是什么厉害功夫,吓得连退好几步,一股坐在地上,惊出了一声冷汗。可那剑片只是轻轻划破了他的手掌,并没有伤及其他,他惊恐未定,扶着桌子站起,还未破口大骂,就见面前的青山公子负手过来,低头看他道:“众善奉行,诸恶莫作。多行不义必自毙。”

 那人怔怔地注视着他,已是知道他们二人绝不是这男人的对手,他们谋划的事情肯定叫他听了去,就是不知道他会如何报复。季寒初却是云淡风轻地说完这一句,往后旋身,大步上了楼梯。

 阶梯之上,已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的红衣女人娇笑着跟上去,头埋在他身前,笑个不停。季寒初无奈:“有什么好笑的?”红妆将他的手臂圈在怀里“原来小医仙还会给人下毒。”季寒初默然。

 他在剑片上抹了毒,要不了命,但会让人难受很久,他的医德不允许他谋害他人性命,但他的心亦不许他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他默默红妆的手,还是冰凉,扯开话道:“我回去准备下明天的药,你既买了糖,就一定要乖乖喝药。”红妆站在门前,乖乖地点头,应得很好。

 她怎么听不出来那两人想做什么呢,季寒初替她出气,她高兴地不得了。边应声边推开门。门一开,烛火晃动两下。地板上的两个人影也跟着晃动两下。

 一只属于男人的手伸过来,径直在红妆脑袋上敲了个脑瓜崩“嘎嘣”的响动后,红妆懵懵地抬起头,望见一双低眉端详自己的脸。

 一旁的季寒初已出了袖中刀。男人却像是完全看不见他,只细细打量红妆,突然微微一笑,抬手比划不停。【傻小孩,怎么又瘦了这么多。】与此同时,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小哑巴,不许欺负红妆。”***红妆愣了好一会儿。

 客栈的房间摆放下了巧思,窗边栽着几盆白玉兰和垂丝海棠,花儿开得不算太好,团在了一块儿,月白和淡粉相,红袖就坐在那儿,望向他们的目光含着浅笑。月影从窗外洒进来,灯影之中。

 她的身影显得有些清冷,也有些寂寥。因为种了活死人蛊的原因,她的年岁永远停留在了双十年华,顶着一张极其稚的脸蛋,可眼神却比老妪还沧桑,里头藏着这些年的风雪和孤独,还有被仇恨浇铸出的毒。可她看向红妆时,眼睛里的光又是极其温柔的,她笑了笑:“红妆。”

 这一声,让倦鸟找到归巢。红妆慢慢走向她,等到了身侧,便屈膝跪下,轻轻地将头伏在她的膝盖上,手掌放在她的腿上,撒娇似的摩挲。屋子里还有旁人在,可她仿若无人。这个姿势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是这个世上最无情的女罗刹,面对自己视如亲人的人出现,也变成了一个孩子,她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

 但什么都没说,一切在这一个细微的动作里就已经说尽了。一只手顺着她的长发抚摸下去,像极了每一个新年的夜里,她为她绾起长发。红袖勾笑了一下,道:“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红妆直起身,眼圈都红了。“师姐。”就叫了这一声,眼泪珠子呼啦地往下成小河,她从来不爱哭的,就是得知季寒初被人喂了失忆的药也不觉得如何,可这一刻不知怎么,见了红袖在月光里恬静的神情。

 那些憋了许久的委屈一下放大数十倍,根本忍不住,待她反应过来时,眼中的泪都止不住。红袖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她有些僵硬的膝盖“身子不好,就得多注意些。”

 说完,又去抹红妆的泪水,略显青白的面容挂上柔软笑意,瞥向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门口的季寒初,说:“哭得这么伤心,是这小子招你不痛快了么?如果是这样,师姐替你教训他,给他苦头吃。”

 红妆心下酸楚,眼睛,小声说:“他都忘记了…”红袖呆了一瞬。红妆咬着下“他们给他喂了药。”红袖明了。眼光又瞄到那长身玉立的少年郎,心头情绪复杂,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才拉着红妆的手在桌边坐下,拍拍她的手背,说:“不是他的错。”可这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世间很多错处都没办法说明缘由,很多伤害也没办法弥补,红袖自己在情字关口和生死轮回上走了一遭,最明白红妆的苦楚,她的师妹长大了。会去爱别人了。

 但无论是长大还是爱人,都避不开伤害。这是代价。红袖抬手招季寒初和小哑巴过来。季寒初入座,小哑巴撑着手在他们三人之间打转。红袖先笑起来,说:“季三公子。”

 季寒初抬头看她。红袖继续说:“我名唤红袖,不过你可以同红妆一样,唤我一声师姐。”季寒初微微摇头,客气而尊敬地称道:“红袖姑娘。”红袖没忍住笑出声,有些无奈地挥手:“我老了。可当不起你这个‘姑娘’。”季寒初望着她的笑颜,有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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