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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二者制衡
 李一尘拾回之前的话题:“若是依他们所说,家主的责任之一是繁衍后代,我倒是可以考虑结婚。”“那就结。”“我不想结。”“那就不结。”“我想和你结。”

 又是这样的路数。周迟认为他们无法交流,她展眉,眉尖轻轻一挑,好像那样就能按下焦躁的心绪。

 她道:“我来是要告诉你,明早辰时,我从围场出发,自南门离开江城,走水路,南下过江去找周珩哥哥。师父,你可以派人拦我。”李一尘饶有趣味地看她,天光敞亮。

 她的眼睛也很明亮,他伸手想碰她的嘴,被她躲开了,他遗憾地收回手,道:“你是我选的。你再三拒绝,我会伤心。”

 “那今来找你的人呢?”李承业把这事告诉了周迟,他还算有分寸,并未透都城的消息。

 “你说陈公之女?他是西州的世家。说起来,周珩的子也是西州人,他们也要入都城,陈公知我曾遇刺,愿携护卫一路护送。”李一尘想起什么,道“沈时有多少兵,你知道么?”

 “大概,三千。”李一尘乐道:“那就是二倍有余了。”周迟不答。李一尘爱极她的心,又道:“她赠我一件礼物,据她所说是天外陨铁,西州之神所赐。我看了成,还不错,可以给你做一把剑。”

 “天外陨铁?”李一尘有些烦恼地说道:“那个女人说得神乎其神,还总是自言自语,我听得头痛。且不知为何,我一直在想你。”“我懂了。”“嗯?”“你不喜欢她什么,我就不喜欢你什么。”

 “是吗。”李一尘漫不经心地答应,他还有别的安排,不准备将二人的谈话继续下去,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放在周迟旁边的战鼓上。“有空看看。”他温和地笑了一下,算是道别。

 周迟在他转身离去那一刻撕开封条,将纸上的东西挑了两句念出来:“愿与卿百岁修好,不离不弃…永偕鱼水之,共盟鸳鸯之誓,李樵。这是什么?李樵是你?”

 李一尘止住脚步,却并未回头。周迟半倚在栏杆上,探出头看李一尘,瞧见三片散开如鹤羽的下摆,长衣曳地,静止不动,极富规则之美。周迟又问了一遍。“这是婚书。”“于我有何用处?”

 “求亲。”“我不答应,你会怎样?”李一尘下意识看向手边的剑,他又开始烦她了。周迟明明很了解他,偏偏要作出一副天真的样子。下次不可如此,他们每次交谈应当控制在十句话之内。

 李一尘回头,余光穿过栏杆间隙,落在周迟雅致的衣裙上,阳光淡淡的,她像一朵素白的云,随时能游出他的手心。

 他知道周迟也正在看他,这个角度能突出他修长秀丽的眼睫,她必然喜欢,他道:“说不好,你不妨试试。”***

 柳树街街口是军营,往里走是将军府,并几间旧的官邸,鲜少有人来此,更兼秋寥落,街上空旷,僻静无人。

 周迟骑马回到柳树街,远远看见长街上一列车马,十名黑衣带刀武士在沈府大门外一字排开,勒马缓行,走近些看,她家侍女姐姐正领着其他人检查物品是否遗漏。

 侍女斜挎绣有兰花的背包,鼓囊囊的一只,里面的东西有她的,也有周迟所需的。侍女看见周迟,笑道:“我们要提前出发啦,晚饭在农庄吃。”

 周迟答应着,立刻回房,也收拾出一个包袱,系在她那匹黑马背上,她再次出来时,恰好遇上周江澜和韩敬在街对面的树下说话,一高一低,俱是风少年。韩敬较周江澜还要清减几分,穿得也更单薄。

 他背对周迟,经周江澜提醒,转过身来,向她抱拳行了一礼,周迟也回他一礼。韩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又转回周江澜身上,但只要他在,周迟的注意力就会悉数被他引走。

 他眉目间有股浑然天成的柔之气,发如泼墨,如丹砂,子也谦和,人如其名。周迟不记得自己有夸过李承业。

 但那像是她会说的话。如果韩敬与她深,她一定当面夸韩敬,可惜韩敬不给机会。侍女扶周迟上车。周迟一个人坐在车里,掀帘看向窗外。将军府后院的小湖泊与外面江河的支流相连通。

 此时河上起了风,波澜阵阵,满地碎金,韩敬侧身背对风来的方向,举袖挡在周江澜头顶,拦住如雨般洒落的飞絮和秋叶,书童在一旁扑打那扰人的飘絮,周江澜止住书童动作,让一众人捂住口鼻。

 周迟透过帘子静静地看着。秋之下是一幅喧闹的画,她恍惚觉得这一幕似在她的记忆里发生过无数次。

 韩敬与周江澜又说了两句,两人拜别,韩敬带着书童离开,周江澜则上了周迟所在的马车。将军府春天吹柳絮,秋天吹梧桐絮,周江澜不知和韩敬站了多久,头顶沾到几粒。周迟一粒粒拈起来。

 留下最完整的一颗,捻在指尖转了转。周江澜道:“你总是盯着韩师兄看。”周迟道:“他好看。”

 周江澜心里也想说好看,嘴上却说:“都不及你。”他把周迟抱在怀里,开始说她关心的事。

 “徐瑛姐姐前几在城外遇到一些事,会暂时离开江城,茶楼的人说,她要去别的地方游历几个月,茶庄田庄她都安排好了。你看,我说过,她不会有事,你要信我。”

 “突然不告而别,远走他乡,江城内外又无重大变故,除了避难、躲债、亲人离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看来和沈将军有关。”

 话音刚落,车厢一晃,而后平稳地朝前行进。周迟将落絮放在手心,轻轻一吹,灰黄的绒悠悠飞向窗外,消失在她的视野。周江澜听她说得轻松,遂安下心,追问道:“为何是将军?”

 “他有兵。阿瑛恰巧和他的兵走得近,我真应该提醒她的。我认识他时,他落魄得不成样子。江城人旁观,任其坐大,才到今天这个地步。”

 “姐姐,城主也有兵,老太守给他们一人一半兵符,我记得你说,二者制衡,所以江城平平安安。”周迟迅速反驳道:“城主空有名声,他连无名亲戚强占他人田产都管不住,如何取信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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