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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后処心积虑
 舅舅没有开口,倚靠柜子弓背半坐着。一手托着电话机,一手举着听筒在耳畔,侧脸的线条颇有些紧张,睫在眼神缓缓上扬时,颤动一下。她在推想舅舅第一句话会是什么,也有些怀疑电话那头的人与他们所想的并不一致。

 “是我,何菲不在,”何宁粤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应了声“你确定不来了?我又不会再拿刀捅你。”

 李蓝阙竖起耳朵瞪着舅舅,她好像听见了不得了的事情。拿拿拿…拿刀捅?听见不远处抓挠门板的动静,何宁粤瞥她一眼。

 “她在,”他直了背“说两句?”不用不用不用。李蓝阙慌忙挥舞双手,摇头摇到五官模糊。

 却见他按下了免提键,带着风的呼号的通信讯号瞬间放大,夹杂着男人忍耐着咳的嗓音。杂乱之后,是熟悉的声音清晰出现,却沾染了苍老,将风霜带得满屋都是,凛冽寒冷。“她可能都不记得我了吧。”她听着噪音,又仿佛听不见噪音。

 对于心中那个高大身影的迟暮感到惋惜和心酸“风烛残年”这个词浮现,但转念一想,他也不过知天命的年纪,怎么突然就老了。何宁粤知道她有意逃避。

 但仍认为有必要让她参与这次对话,至少是直接听进自己耳朵,不再由他人转述…作为这个家的一员,也作为可以独立思考明辨是非的准成年人。“你身体还行?”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寒暄起来,电话那头的人听后突然轻笑。

 “不大行了…”

 “嗯,那就好。”何宁粤换了位置,坐在了阳台门口的折迭椅上。说完,他听着秦友培痛快的大笑,稍微放下了凝聚肩头的无形重,他也想这样恣意,但却笑不出来。

 只勉强挤出了苦苦的表情,但低头间,李蓝阙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自己跟前,抱着自己蹲地,小小的一只。他伸手捏了她的鼻子,看她挣扎着反抗,眼睛里终于有了轻松的笑意。

 “我还是那些话,你知道。”他帮李蓝阙拂开散落眼前的碎发。“我知道,但是宁粤啊…你确定…咳咳,你这种口头警告管用吗?”不确定。

 “那我就只能再捅一次了。”他半开着玩笑,两人默契地笑起来,而李蓝阙却猛地抓住他的右手,郑重其事地摇头,眼中是真切的担忧和害怕,她毫不怀疑他曾经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但她不允许再犯,她不能再失去舅舅了。

 何宁粤先是一愣,又摸摸她的脸蛋,轻轻摇头,温柔得像水。眨眼的时候分明是在说“他不会的”秦友培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两人粘连的视线。听起来不似他轻描淡写的“不大行”

 “你们走之后,我没有咳咳…没有找过…”他在寒风中好像越来越虚弱“以后更不会了…”

 “替我多关心蓝阙。她是个心思很细的孩子,别让她走弯路…就这样吧。”突然,电话挂断,还在聆听的人措手不及,茫然相顾。

 放在空气中的细尘和纤维,在百叶窗间隙的光线中缓缓浮沉,仿佛从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过。

 只是蓦地,窗外楼下隐约传来咳嗽声,何宁粤扬眉,见李蓝阙眼中突然点亮,随即起身冲至阳台,他伸手想要拦,手心却抓了个空,眼看她匆促着。又奔向大门。

 “舅舅,我看见他了!”李蓝阙双脚踩进靴子,鞋带也顾不上系就跑“我去找他!”寒风席卷着冰晶肆,地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她看见枯枝桠后,有一个高瘦的男人,穿着长长的呢子大衣,灰白的头发一丝不,她来到树下,空无一人,落雪平整。

 盈盈细步留下一串轻响几不可闻。光的双脚踩着软毯,窗前,一双温润白皙的腿叉而立,连衣裙已经穿好,遮掩了伤痕累累的体。她听见身后有伸懒时骨骼的响动和喉间的叹息,于是回头。“不好意思,我醒的比较早,”李玫宇将窗帘闭好“你再睡会吧。”

 一坐起身,被子从安冶的前滑落,出年轻结实的躯体,他着眼睛努力清醒,见她穿了衣服发出了不满的咕哝。

 “宇姐姐,”他展开双臂,向她索求拥抱“你身上好香,再让我闻闻。”李玫宇顺从地坐在边,靠近他,由他抱住。

 “你觉得,”安冶轻嗅着她颈间和前的味道,落下细碎的吻“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开心。”她几乎没有犹豫。“那作为回报,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更喜欢自己一点,”

 “好。”李玫宇回拥着,他的身上暖洋洋的,像和煦的杨柳风。“那我们就再见?”“再见。”“李蓝阙,回来。”

 “我真的看见他了。”李蓝阙焦急地解释,仍抱着一丝侥幸,四下寻找那个身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转,目光掠过站在楼门口的舅舅时,却又像被突然卡住齿轮的玩具,散了架了气。

 何宁粤走近,牵着她往回走,单薄的衣裳被风雪刮。“我真的看见了…”李蓝阙垂头丧气“但是他又不见了。”

 “我知道,”何宁粤拍去两人身上的雪花“我相信你。”那…李蓝阙言又止,她想问舅舅。

 那他们是不是不会再见了,但又直觉多此一举。何宁粤轻易就猜中了她的心思,伸出手掌包住冰凉的小手。

 “不会再见了,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这是他成年以来经历的第一场生离死别,说不上多难过,甚至还有些庆幸,毕竟这是解所有人最简单的方式了。李蓝阙在一旁默默走着,突然舅舅转身,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车窗外依旧是灰霾和大风,雪越下越大,扑簌簌地斜坠下来。李蓝阙靠在玻璃上,静静地将多年未见的画面珍藏。出发前。

 她知晓了整个故事,从姐姐被迫献身开始,到前些年的互相失联告一段落,她才知道转学走的那天,就是自己父母正式离婚的一天。

 舅舅说他听说老秦想要抚养她时怕疯了。翘了课打飞的回来,还在途中与裴殊筹谋了一个惩除恶瞒天过海的计划。

 何宁粤说到这部分,自嘲得停不下来。意半天,还是横冲直撞到办公室,随手抓起桌上的美工刀刺了过去,半点要害都没伤到,而后处心积虑,搜刮些可能的罪证,也只有数额不算大的经费贪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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