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脫去外套后
“嗯。”“你说人遇到困难,为什么一定要克服呢?”李蓝阙如愿以偿地趴在舅舅肩上,手臂挤着自己的左脸,说起话来嘶嘶漏风。何宁粤嘴角扬起,一半笑含混不清的口音,一半笑她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想怎么样?”怀中的呼吸起伏沉重了几下,他感觉她换了姿势,抱紧了他的脖子。“我就想躺下,让困难克服我不行吗?”
李蓝阙望着缓缓远去的公寓大门,抬头可以窥见楼体全貌,以及玻璃幕墙中瓦蓝配洁白的晴空,刺目的光线灼得她眼睛发酸。何宁粤走至车前将她稳稳放下,监督她坐好后,仍靠着车门没有离开。
“那你有没有想过,躺下之后可能再也起不来了。”有些人在不停挣扎,都还深陷泥潭,有些人只撞了一次南墙,却在打算着躺平乘凉了。
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位,李蓝阙发现了他的认真。“那还有你啊…你可以抱我起来…”即使只是虚拟的探讨,她也着急地依赖他。“我可以,”何宁粤系着安全带“但是没法可以一辈子。”
“我也有倒下的时候,有谁抱我起来了?”李蓝阙终于被辩驳得无言,她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却仍在幻想每一次他都无所不能,她将所有的沉重和脆弱都给了他保管,换取了他的爱护作盔甲轻装上阵。
她撞碎的哪是自己的壳,分明是他无条件的等待与接纳。“舅舅…以后你摔倒了。我抱不了,但是拉你起来可以吗?”
何宁粤终于坦然开怀地笑起来,保持的时长和嘴角翘起的弧线,都是李蓝阙见所未见,她都不知道他竟然会咧嘴
齿,她也不知道他真正的笑容里还有这么好看的眼睛。“嗯…”他
了纸巾按上她的眼角“先谢谢你了。”
补习学校门口的雨伞七零八落,泥泞堆积,静静躺在
凉的墙
,等待随时又来的大雨。嬉笑吵闹的学生熙熙攘攘,只打算赶在最后一秒前及时返回。“刚刚有个何老师问我你女朋友去哪了。”
顶楼的私教班格外安静,周衍趴在桌上补觉,装聋作哑。眯开的左眼被阳光刺痛,天气的突变似乎陡然扭转了他的心态,他决定回应一下。“暂时不是了。”他没起身,抬手遮住侧脸“女朋友。”
“嗯…你还记着。真是难得。”被直白讽刺后,周衍内心似乎有
弦被拨动,他慵懒起身,空
地直视前方。白板上一张磁
贴纸歪斜着下滑,每秒坠下微乎其微的距离,不一会却已经快达到笔槽。
“白溪,她为什么要去那里。”正要出门的女生停了脚步却没回头,短裙下坠挂的金属细链一起一落,拍在大腿上,她早上提起李蓝阙想去穿孔时,他仍然一副随她去吧的死鱼样,这下回光返照了。“不知道,你的女朋友别来问我。”
“我说了不是…”“你根本就不想分手不是吗?”白溪不耐烦地打断,回过满是冰冷轻藐的双眼。
她看见他落寞的神情,总算像是个活生生的人。***李蓝阙跟着舅舅一后一先,沿着电梯的指示灯,穿过空旷的停车场。
舅舅这次走得很慢很慢,似乎在迁就她的步伐,黑漆漆的一身只有手表随着摆臂在闪动。“想不想休息一下?”何宁粤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像是临时的决定。
“想啊。”李蓝阙也是顺嘴答。谁还不想休息呢。如果不被允许倒地不起,只暂时休息一下总不过分吧,至少可以养足力气,多一点胜算。何宁粤应声回头,停下来等她跟上。
“明天不上课了。”他略一沉
“后天也别去了。我带你回家。”壮阔起伏的灰蓝色水面,几乎是李蓝阙对家最后的记忆。
北方海边的风凛冽凶猛,裹挟着滔滔暗涌拍击堤坝,惨淡的阳光照亮白色
花浮沫,像一张大网。
帽沿的长绒遮挡了视线的一半,又有出租车窗框的切割,这片景
便失去了广袤苍穹下的
迫感,仅仅显得冷淡寂寥。昨天下午离开补习学校时,她终于碰见了周衍。
按说他们两人都活动范围
叉甚多,早该偶遇多次,可这就是他们分手后的第一次照面,而心底并没有涌出她以为的情绪。
她平静地看他走近,又在他距离自己仅一步之遥时,心脏倏然惊跳着后撤。周衍灼灼的目光,最像他们认识的第一个夜晚,是种带着赤诚的神魂颠倒。
他也不管她逃避的下意识,只管继续靠近,她却一边说着“对不起”同时拔腿就跑,扯着颈后和
口几乎撕裂,到现在仍旧隐隐作痛。“下车了。”窗口的风景定格。
她回过神,从后座的这头爬至对面一头,许久没有穿着这样厚重,下了车竟然
得冒汗,她将行李袋重重砸在脚边,看清眼前得建筑时突然吓住。“这…这?”她语无伦次,来回看着监狱大门和舅舅“…谁、谁在这?”
“别
跑,看好东西。”何宁粤将她的帽子戴好,拽得遮住她半张脸,待她抬起帽檐时,舅舅已经走远,他咬下一只手套后,又摸出了手机,大约是翻找着谁的电话。
她蹲下,虚坐在他的旅行箱上,托腮眺望着沿海公路外的空天
融。也才听清几声海鸟的鸣叫,已然有脚步声靠近。她见只有舅舅一个人时,好奇心瞬间落空。“秦友培。”何宁粤摆摆手将她从行李上赶走。“啊?”李蓝阙脑袋卡住,傻愣着起身。
“你不是问我谁在这,”何宁粤拎起她的包袋码在箱上“说好我来接,但是他一早自己走了。”
见李蓝阙仍堕在雾里一片混沌,他握住她的手
入自己大衣口袋“跟着走,别丢了。”直到打开熟悉的家门,踩上黑白格子的地砖,触摸到沙发上一层又一层的手织盖毯…所有古早的烟火气息都在,她还是无法相信,声称在国外游历的妈妈一直这里生活,一个人等着另一个人。
李蓝阙知道她一直都排斥现代物品,偶尔用固话,间歇
关心自己,大部分时候沉
在创作和采风里。
现在看来,她不是被时代所抛弃,只是主动选择留在了过去。身侧的沙发一塌,舅舅靠着她坐下,
去外套后,上身是一件酒红色条绒衬衣,棉鼓鼓的,眼
到让她觉得跟这间屋子配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