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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已经加冠
 前面正吵吵嚷嚷,里三层外三层将一处堵的实实在在,一时静极人人屏息凝气静听两个声音隐隐传来,一时忽然爆笑,嘈杂顿起。

 众人都是见识不浅的人,猜得到前面多半是有人在演参军戏,这参军大约实力绝高,才能叫观众这样“听话”*“虽是旧篇,倒是有趣。”

 韩娇凝神静听了一小会儿,笑道。李忱倒还罢了,只是拿一双眼睛好奇的望着里面。吕就颇为心难耐,恨不能挤进去听一听。“是哪一段?”吕迫不及待的问,似乎听个名字就足够他望梅止渴的遐想一番。

 “三教论衡。”一个冷淡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人拥挤,烈当空,气温不算高,但是这样的氛围里,也叫人燥热不堪,这个声音偏偏像是一瓢冰雪,倾头而下。韩娇有些惊讶的回头。

 就看见白清一身白衣服,立在街边不远处。人如织,却似乎人人都绕着他走。吕李忱他们也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像声音一样冷淡的人站在街边,眉目看不十分清楚,可是边一点讥诮的淡笑却明明白白。

 他分明有着非常精神的两条浓眉,线条利落的漂亮眼睛,高鼻梁,薄嘴,明明应该是浓烈英俊的相貌,偏偏让人觉得淡得像天上的云,云后的月。

 遇见白清以前,你会对他有一百种猜测,他言谈谑笑,百无忌,他经史子集,奇门遁甲,样样知晓,却没人知道他的师承,他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可是你总能听见他的名字。

 他亦正亦情冷淡,行事全凭自己喜欢,好友却遍布江湖。见到他之后,只要你听说过他的名字,你就会立刻觉得“啊…这就是白清”白清这个素淡寡淡冷淡的名字,放在他身上,才是相得益彰的孤绝。

 别人倒还罢了。李忱心里陡然想起韩娇之前的话:“清最爱热闹”此时才觉出点违和来,这么一个冷淡的人,最爱热闹?***

 韩娇看见白清,先是惊喜,待要说话,却言又止。清这样突然出声,是因为见他们行踪成,想要跟这群“陌生人”个朋友呢?还是认出了她?于是不免有些迟疑。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看见一个英姿发而不失明的妙龄女子,与冷冷清清的拔男儿当街对望,默然不语。

 女子周围有年龄相当的另一位俊俏郎君,和一个看起来像是管家的老者,更有一群孔武有力的下人。豪门恩怨?横刀夺爱?连白衣男子漠然的面孔上那点讥诮的笑意,都仿佛有了别的意味。嗯…有故事。

 经过他们的人都带着之笑容和古怪眼神,怀揣着“我今天吃到瓜了”的足感。看见她半晌不说话,白清走过来,他走过来的样子好像他眼中只有她一个,旁的人统统不能被他放在眼里。

 “阿…”乔,他做口型,偏过头,好看的眼睛眯起来,因为这个动作竟然显得有一些稚气,脸上是一种“我抓到你了”的笑意。

 “还以为要到晚上才能见到你。”韩娇不由也笑起来,李忱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亲密氛围,只觉得十分碍眼。吕,一名围观,虽然有些为自家少君担忧,但是今天也吃到瓜了呢,呵呵。少年人啊。

 “你妹妹给我来了信,我算着时间,你们大概要这几天到。到没有特意来南市堵你,这里碰见确实是凑巧。”白清瞥了李忱一眼“本来也打算晚上守株待兔的,结果兔子提前来了。”

 白清说话一贯就这样,夹。韩娇是习惯了,只是抱歉的看了李忱他们一眼,担心他们生气。“是十三娘同你说的…嗯?”她没有明说。

 “不是。”白清施施然否认,模样有些欠揍,他冲她眨眨眼“晚上跟你细说。”

 韩娇半是无奈半是纵容的摇摇头,拿他没办法。白清居无定所,天天东走西逛,到哪里都敢自称大半个地头蛇,在洛这种三教九俱全的地方更是如鱼得水。

 补充了必要的东西,从南市往东,出了南边的厚载门,顺着洛河往东走了大概十里地,快到天黑的时候,他们到了目的地。大福先寺。

 *这是早年武后为了其母祈福而建,占地宽广,又是扶桑僧人来朝受戒之所,密宗重地。

 主持圆觉是个很风趣诙谐的老头,原是附近的一位员外,家庭美满,佛道兼修。中年时遇见河南大疫,他全家都染病,父母皆在病中过世,白清的师父当时在附近行医,托赖于此。

 他的子儿女却都奇迹般生还。疫病过去之后,大喜大悲中他一朝悟破,撇下家人,到大福先寺里受戒出了家。

 二十年杳无音讯,只像一个普通僧人一样晨钟暮鼓,闲来在经楼翻书,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僧人,见了谁都笑,与人为善。上代住持却忽然指了他做继任。满寺哗然,于是开法坛辩经。

 大福先寺在洛里也是数得着的寺庙,辩经当白马寺,安国寺等皇家寺庙全派了人来,围观者更是甚重。结果从早到晚,如是三天,圆觉做守擂。

 只是普普通通的说话,既没有诘屈聱牙的词藻,也没有偏僻的诡辩。都是堂皇正大的道理,人人听他说了都觉得不出奇,可是想想自己并不能说得出。

 于是败者如云。于是知道他的佛学修为已经深厚到如此地步,让人佩服主持的慧眼。白清小时候随师父见过这主持。

 后来行走江湖也常常来拜访他,他成了主持之后依然是笑眯眯的普通模样,没有因为地位的变化而改变对人的态度。

 他领着他们从小门进去,七拐八绕就到了一个很清幽的院落,他们一行十几个人,一路上遇见了些僧人,见了白清都合十问好,对着他们也都点头微笑。却没谁问过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到这里,甚至都没有一丝除了平静之外的神色。

 一直到了大家都稍稍安顿,屋子里就剩下吕李忱白清韩娇他们四个的时候,吕都处在摸不着头脑的状态。“这…”他迟疑着。“俗不可耐,”白清冷冷瞟他一眼,几乎有点不耐烦。

 他懒洋洋地说:“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本来都是空的,跟方外之人有什么关系。”他拖着声音,几乎像是在唱偈子。

 李忱脸上毫无表情,他往日眼睛里总是带着笑的,看起来几乎有一点天真,虽然已经加冠,却还是带着一丝稚气,像个大男孩。终究是做为人上人这么许多年,如果不是顾忌韩娇,他当场就要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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