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卻言又止
　但马车在镖局里面，所以还要额外收取参观镖局的费用，杨立害怕一次拿出太多钱来再次被人惦记，很勉强地找了半天，才从怀里摸了几个碎银子。

　她手里的银子距离男人报出来的价格少了不少，但男人竟相当爽快地答应了。仿佛怕她反悔一样，男人迅速把马牵了出来，并利落地把马车套上了马背。

　杨立看着这辆上了年纪的马车和这匹上了年纪的老马，突然想到，皇帝宠信方士，沉求仙问道，就连世道的马也会遭殃，难以幸免。瘦的马儿驼起沉重的车厢，长嘘一声，有气无力地走了起来。

　杨立倒不是嫌慢，就是有点担心这匹马跑到一半会突然累死，探出头来看了几次，没想到一路竟异常平稳。

　等到二人坐上马车，杨立才终于可以摆弄江西雁的膝盖，但他的残疾好像已经无法逆转，无论杨立怎么摆弄都不能归位，反而是发出了好几声骨头碰撞的咔擦声。担心把江西雁的骨头搞散架，杨立摆弄了两下就不再试了，这一回，她学聪明了。没有直接向车夫明说目的地是墓林。

　她按着地图报了附近的小镇的名字，想着到那以后再徒步走到森林里面，结果车夫知道了杨立的目的地，反而率先跟她攀谈起来，似乎所有的司机都有这个被动技能，杨立只是告诉他“我要去边陲”

　他就自然而然地说起自己的经历：“…内人得了重病，有一味草药只有墓林外围的雾里才有，这几年皇帝重金求药，多少人铤而走险，九死无生的墓林深处都敢去，更何况九死一生的外圈。

　可能菩萨保佑我女，我跟的探险队啊…恰巧有个会控兽的能人坐镇，最后有三个人走了出来，呵呵。当然包括我了。”

　“那可只是墓林的最外围啊…雾会让人产生幻觉，我被能人叫醒的时候，身旁的同伴全都死了。我现在都记得我当时梦到了什么，梦到我早夭的孩子长大成人，和小俊长得八分相似。”

　“你一定听过徐大能的名字吧，在万庆殿受供奉，可得皇上的宠信了…”讲起“我的一个朋友”简直像是打开了什么特殊的开关，话题层出不穷，大有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杨立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讲，并没有像以往坐出租车那样头疼而尴尬，她只是觉得…很饿。车夫一边说着。

　杨立一边又闻到了那股很香的味道，烤的外焦里，裹上面包糠，香气顺着风扑面而来。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向车夫的背影。无意识咽口水的瞬间，一句话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说了这么多，我叫康夫，不知道姑娘和公子怎么称呼？“为什么要告诉她名字？

　猎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出于本能地做出避险的行为，有时候下意识的反应真的可以让牛羊离虎口。

　他告诉了杨立他的名字，杨立便瞬间如冷水泼面，冷静了下来，因为她想起了杀死飞羽的场景，就这么几个瞬间。

　她的额头莫名了好多的冷汗，被风一吹，一股凉意顺势涌入衣襟里面，让她不得不拿出帕子擦拭。

　牙齿在打颤，身体紧绷，这种感觉杨立也熟悉，以前加班错过饭点，饿到胃酸，就会有这种类似绞痛的感觉。当帘子落下，杨立不再看向车夫的时候，她才终于把目光重新落在了身边的少年脸上。

　那股让她难以忽视的东西，终于被她提到了眼前：江西雁也闻起来很香。和普通的牛排不一样。

　那是切成了小块，淋上酱汁以后才有的味道，每一片的都被香料发出了食材本身的香气，让人食欲大振。杨立看着他在外的脖颈，轻嘴，她想，江西雁已经死了，他不会觉得疼，没有关系的。

　只是看而已，只一口…她不知道怎么说那种感觉，含在口里，从嘴嚼的口感到尝起来的味道，全部都会有细微的差别，只要吃过一口，任何人都会知道其中的区别。杨立是说，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咬下江西雁脖颈上的、触碰到他的血的那瞬间，杨立就知道…他在装死。＊＊＊马车行至大路，颠簸渐渐平缓，少年的身体平躺在少女的怀里，那个时候，杨立其实是来不及想太多的。

　她只觉得怀里的人是真的很香。像是某种被甘泡发的山珍，散发着清新而自然的鲜气，很让人想要品尝看看，然而，当杨立真的咬上去的时候，只是小小一口，就看见大量的黑血从伤口处，止不住似的。

　她手忙脚地拿东西去堵，虽然不知道江西雁是怎样进入假死状态的，但杨立想，既然他还活着。

　那还是不能就这样吃他的。努力抗住了胃部的绞痛，杨立挪动了一段，和江西雁保持了距离，那会儿。

　她在想这样一件事情，如果换作是她在这种毫不知情的状况之下，被恶毒的公主带到了死地般的森林，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杨立想，也许她会潜伏在暗处伺机杀死公主也不一定…正这样想着。

　听得康夫长吁了一声，他控制住行进的马匹，将马车停了下来。杨立拉开帘子，只见天色已经变得相当昏暗，远处的镇上亮着黄的光，大概就在离他们五十米开外的地方，看得到走动的人影。来之前，杨立已经付过银子了，但康夫停下车，却并没有喊人下来的意思。

　他侧过身跟杨立讲了句话：“我看姑娘和这位公子…不是一般人吧？”这句话令杨立浑身紧绷，下意识握紧江西雁的手腕。康夫接着说：“…可是要去墓林寻宝？”他说着。

　下马挪车，杨立和车夫四目相对，见这男人的神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损，稍稍松了口气。

　杨立明白了，他只是想再多从她身上弄点钱罢了。车夫是这样说的：“墓林危险无比，但我可是从墓林活着回来的人，可以把姑娘和这位公子安全送到墓林的边缘，有我带姑娘你去…”杨立说：“好。”

　似乎准备了一长串说辞，没想到杨立答应得这么容易，康夫反而有些犹豫，言又止的，碎银子都用完了。剩下最小的就是这片金叶子，杨立没等他开口就把钱给了他。

　他看着手里的金子连声嗫嚅，眼睛瞪得老大：“这、这…”虽然杨立也没有其他穿越的经历，不太能断言古代的人到底该怎样生活，但她想，这种识字的人卖包子为生，镖师只能做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