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捻灭香烟
她以往数次被人下药的经历,已经如枷锁般不可撼动地铐住了她,让她对物药本能排斥。医生说是创伤后应
障碍,只能靠心理疏导和病人自己想通。
大概是见问烃痛苦,汪匿匿还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我哭着哭着就好了。”问烃心疼得无法言喻。医生看了眼问烃,他眼里全是可怖的血丝,许久没修剪的头发
糟糟的,整个人憔悴不堪。
他劝问烃照顾病人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但问烃毫不在意,他只想着汪匿匿好起来,医生叹着气离开了。问烃凝视着汪匿匿,她原本灵动的眉眼失去了神采,像被挤出来的牙膏,平静下透着丝丝凉意。
问烃想他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把她困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他的存在让她窒息,是不是她真的不爱他了…就好像印证问烃的猜测一般,汪匿匿徒然说:“问烃,我想去旅游。”她顿了顿“一个人。”
汪匿匿的语气平而缓,印进他耳里宛若凌迟。问烃说“好”发现喉咙艰涩没有发出声响,他迟钝地避开脑袋重重咳了两下,半晌,问烃掀下眼睑说:“好。”
***汪匿匿真的去旅游了。连行李都是问烃收拾的,行程也是问烃安排好的。汪匿匿走的那么干脆利落,问烃放手放的那么刚毅果决,唯独知道消息赶来机场的汪写意哭的一塌糊涂。
***汪匿匿每到一个地方,会给问烃寄一张明信片,上面偶尔是一个句子,偶尔是一副简笔画,多数时候都是空白,仅有问烃的地址,她不在意问烃是否能收到亦或者什么时候才能收到,更不在意问烃是否回寄。
她只是想证明自己还存在。世界各大旅游胜地,汪匿匿走马观花。更多的时间,她都窝在酒店看书,看电影,觉得倦乏了就去咖啡店买一杯咖啡,静静坐在门外罗马伞下,游目人来人往,这样的日子转瞬即逝,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她强烈的情绪波动了。
疹不治而愈,失眠也在改善,一切都在好起来,但是每当深夜降临,万物寂静的时候,她都感觉心里空空
的,能听见回音。
汪匿匿捂着
口不让它们跑出来,那是想念的声音。显而易见,她在过去的两年里被问烃充盈了。无孔不入,满满当当。
以至于她如今疏离了过往熟悉的生活,来到陌生的国家,成为一个过客,身边的事物被不断赋予新的意义,但她依旧能轻而易举找到问烃的痕迹。
当她一个人坐在圣彼得堡盛名的沙皇餐厅,不知道该点什么菜时,她想起问烃说的“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就选择相信主厨。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菜单上面,应该留给美食、爱人与夜晚”问烃是对的。
主厨推荐的大白鳇鱼鱼子酱,黑麦土司和酸
油,配上黑加仑汁和Napoleon,回味无穷。
当她在赫尔辛基的Alcatraz俱乐部观赏火辣的舞娘跳舞,看那些
际花簇拥在富豪身边,她想起问烃说“没有
际花的场合等于没有菜的餐桌。
际花是上
社会的必然产物。
她们内外兼优,品味男人享受生活。大众对她们的刻板印象…低微、卑
、不堪,其实是荒谬的。”当她在渔村享用完海鲜大餐后,踱步到布胡斯海岸欣赏眼前荒凉壮观的景观时。她想起问烃教她的瑞典语…
“M?ngata”意为“月光映照在粼粼的水面上,像是一条梦幻般的路”很美。太多了太多了。问烃的一言一行千金重,全部烙进她脑海里了。问烃不在她身边,他在她心里。
汪匿匿开始在睡前把所有能想到、会想到、不敢想到的痛苦统统写在了
记本上,一件一件,一句一句。
直到全部写完,她回过去细阅才惊觉,这些所有的痛苦几乎与问烃毫无瓜葛。悲伤不像快乐,快乐稍纵即逝。
而悲伤是越积越多,越积越厚的。福娃离开的那一刻,汪匿匿所有经历过的忧伤苦楚以掀天揭地的气势
噬了她。太痛了,她想逃到避风港去,可是问烃不见了,他消失了整整七天。孩子没了。问烃就不要她了。
他不要她了,她又没有家了,她已经经历过两次失去,她不想再失去一次了。回避伤痛是人的本能反应,再者她孕晚期的病理状况并没有得以正确疏导,当下宛如雪上加霜,而问烃回来后的难言,无疑让她万念俱灰。毁灭是一刹那的事情,她封蔽了自己,伤害了问烃。
问烃会有多寒心啊…汪匿匿不敢细想…眼泪砸在
记本上,氤氲开来,宛若一抹残月模糊不可辨,汪匿匿泣不成声。
***第十三封明信片Daniel是傍晚取到的,明信片异于信封,它敞开无秘密,因此Daniel轻易瞥到上面写着的两行娟秀小字“离开你之后,冷风过心相思稠,酒暖回忆思念瘦。”
他有些激动,私人飞机刚一降落,Daniel就急急揣着信下飞机。国内已经入夜,天色昏暗,Daniel拨出去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思忖片刻,开车去了西郊。
问烃有两个男助,Daniel一直负责海外市场,三个月前老板吩咐他暂停手头工作,让他带几个人全权负责汪匿匿的人身安全。
当他向老板第一次实时汇报,述到汪匿匿寄明信片时,老板脸色有所松动,他说:“第一时间拦截,直接坐我私人飞机送来。”Daniel履职尽责。
虽然心中稍觉匪夷所思,一张明信片而已用得着大费周章?后来他就不这么想了。车子开不进去园内,Daniel泊车后下来打着手电筒往里走。一路上不断踢碰断壁残垣,他的皮鞋和
脚不一会儿就蒙上了灰土。
这儿原本是年初老板斥巨资买下的地皮,用来建造儿童主题乐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停工了。落得如今荒芜一片,无人管理。半晌,他在“老位置”找到了老板,是蓝图上规划碰碰车项目的区域。
月
下,问烃的轮廓影影绰绰,唯有猩红的火星子忽明忽暗,像一只绽着血泡的瞳孔。Daniel觉得夜晚的寒气都渗透进了老板身上,连厚重的烟味都掩盖不了那份寂寥,他站在那,不知道站了多久…Daniel关掉手电筒走上前去,问烃侧目,Daniel赶忙把明信片从文件夹里小心翼翼取出,递给老板。
问烃接过,捻灭香烟,问道:“她什么时候寄的?”老板的嗓子嘶哑不堪,不知道
了多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