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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脑中一凉
 “父王说得是。”贺昭此话平静沉稳,让人信赖,跟他平时没什么区别,听来只觉父慈子孝。宴席过后,陈孟修几个走了。宛王叫住也待回去的徐锦融,面带愁容。

 “锦融,你回府收拾收拾,明同我和昭儿一块回京吧,”徐锦融不免后背僵直,暗自咽了口口水“皇上肺疾咳血多,昼夜不得安眠,每况愈下。宗室近臣,尽快回京待命。”***正午时分,天色阴沉。皇宫内,时不时有人从启安帝寝殿走出。

 几位面色凝重的宗亲臣子三两聚在一处,间或交谈几句,便久久不发一言。喧哗声起,不省人事的太后给扶了出来。

 太监宫女忙不迭给她扶到耳室,两个太医急急跟过去,外室之中成一团。启安帝身旁随侍的老太监已在一片混乱中出到寝殿门口,在门帘外看向众人:“传穆平侯。”殿中龙上,启安帝此时看来意外地安详。

 徐锦融看了宛王和琛太子一眼,在龙前无声坐下。方才众臣子们已经一同探视了一回,皇上几乎话不成声,由皇后、太子照看着。宛王、郑丞相和左太傅遵皇上那断续难辨的口谕,立了遗诏。

 “陛下。”皇上的喉咙里话音模糊:“锦融,”“我在。”“朕要走了。”她视线从金丝纹龙的被角抬起。看着皇上疲惫的面孔,说不出话来。

 “朕想起当初,堰头一战前夕,你父曾向朕请托,说若他有何不测,请朕保他子嗣,能平安长大成人。”

 徐锦融从不知道有这事,惊愕中只觉鼻子阵阵发酸,她只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那顿未吃完的晚饭。徐鉴难得回来,听说她白里又跑出去了。气得差点动手开打,因为前方又有事传他,便又匆忙离开。

 “这回再见,朕可以坦坦告诉他,托你们父女的福,朕终是平安回京,得见儿,他女儿如今,也好好长大成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姑娘了。”

 “…士为知己者死,”徐锦融声音变得沙哑“能给陛下效劳,我父与我,此生荣幸。”一轮咳嗽陡然爆发,琛太子一步上前,喊道:“常太医!”

 “无事,”皇上缓了过来,手指动了动,皇后的泪珠吧嗒落下,他几乎完全闭着的双眼轻轻颤了颤,摇了摇头“莫要哭呀。

 朕这一生,贤子孝,兄弟齐心,朝有良臣,天下平定,已无复他求了。”殿中泣声起,几位小公主和尚小的皇子在众人哀戚中哭成一片。

 破风箱一样的声音,龙上的人形已近油尽灯枯,叹了一口气,语气却似乎是欣慰的:“琛儿,”太子应道:“父皇。”“你是兄长。往后兄弟姐妹们,就由你多加照顾了。”“儿臣谨遵父皇之命。”午后昳时分,启安帝驾崩。

 太傅传皇帝遗诏,太子贺琛继位为大翊新帝,一月之后,即是登基大礼。***新皇贺琛登基,年号元坤。

 登基大典之际,安宁近十年的大昱北境,一支北狄来兵突然越过边界,将一处民间集市掠夺一空,几位平民伤亡,朝野哗然。

 一封修书自北边呈来平京,道是此事与北狄王意旨无关,近期将派使团前来致歉,并重修当初和平盟约,以保两国长年之好。

 使团到来的这一天,朝堂之上,北狄亲王呼延漠向新皇元坤帝呈上牛羊、宝马、玉石等一干贺礼,郑重道歉。

 北狄一支叛兵失了掌控,私自劫掠民市、伤及百姓一事,据大昱朝廷当前查得,倒确实似是如此。

 可也总让人觉得,似是而非。徐锦融看着呼延漠按照大昱礼节行礼叩拜,定定旁观,面色淡漠。散了朝后,几位臣子到御书房议事。“此事再查,”元坤帝皱着眉“若只是叛兵作,也需观其变化,以免及我境。”

 “还有,”他分配完任务,扫了眼案前几人,抓起一块紫檀镇纸,在桌上很是敲了两下“按往年来使惯例,过几要有马球会,几位爱卿,可别让朝中同僚失望了。”

 几人俱应声,皇上又道:“穆平侯,还有祭天大礼,届时,还是由你主领雅舞,近也莫忘了先做准备。”徐锦融一顿,几位同僚先走,她回身走近案前:“皇上能否另指他人主舞?”

 “怎么,你不愿舞了?”自进京以来,只要时间可行,祭天大礼上一直是徐锦融于太庙丘坛上主领祭祀雅舞。

 原因实则无他,早前她失魂状况初发,启安帝秘寻江湖相士,有人道说应让她常居司天监,可以宗庙正气祓除异,平心静,她还不知贺琛对此是否知晓。

 “你现在,还是太躁了。”原先的琛太子已是帝位上的元坤帝,面色稍冷,话语平静缓慢“众人已习惯你做主舞,无故便不做更换。”…这是琛太子继位之后首次祭天。宛王的告诫回响在耳边:琛太子与皇上不同。

 往后一切切莫轻率,凡事三思而后行。徐锦融于是颔首应了下来。***关于北狄来使,马球会是徐锦融唯一喜欢的部分。北狄人生长于马背之上,骁勇善骑。

 按往年惯例,若有来使,朝廷常在东苑围场举办马球会,由北狄来使与大昱朝臣双方参加,马球会不计输赢,重在会友,但观赛之人,就没有不暗自计数的。几年前北狄使团也来了一回。

 那次的马球会是徐锦融第一次参加,当时是大昱取胜。如今同样与其他同僚一块,皮革软甲、劲装箭袖、发辫齐整,待元坤帝一声号令,双方球员跨坐马上对面行礼,手中皮革包覆的球仗相互一击,便开始奔走击球。围场上风驰电掣,人马驰骋穿梭。徐锦融同队友们娴熟来去,左右击球。

 她动作敏捷,击球极准,在靠近球门的地带不论得了队友哪个方向的来球,多半都能寻得最佳角度,击入球门。贺昭在离她不远处驱马击球,但也只是一样传球、回旋、带球、击球,与其他队员无异。

 “小心!”左前方忽有凄惨马嘶,一个北狄使团的队员尚来不及反应,连人带马往前一扑,徐锦融离得近,正要避开。

 那边手的球仗竟飞出戳中她坐骑头部,惊得马瞬时甩头尥蹶子,差点把她甩下去,祸不单行。

 那马扑摔之时撞上另一匹马,瞬时之间,几匹马同时受惊踢踏,徐锦融急扯缰绳,座下骏马向右一个急转狂奔而出,速度太快,她不由失去平衡,脑中一凉,已向右后方栽了下去“锦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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