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荒郊野岭眼下
“他是谁?”辛桐追问。刘佩佩摇头“你别问了。反正也和我们没关系了。”辛桐蹙眉。这是她将近二十年,第一次接收到有关父亲的消息。爸爸的朋友…会是什么样的人?入夜,刘佩佩送走了女儿,合门。
他被
决后,女儿就再没见过父亲的照片,那些旧物全被她锁在箱子里,
在一堆旧被褥下,仿佛落满灰尘的过往。
刘佩佩记得新安最贫困的简易房是什么气味,记得在
水线上工作十小时是什么感受,记得那些灌酒的狎客的嘴脸,记得、记得那个人的样子。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个男人一步步把她
到绝境,又以一副救世主的面孔出现
哄着她当自己的情人,一次又一次张开腿双去换微薄的钱财,再寄回家,希望女儿能吃一顿好的,换一身新衣。
最后事情败
,又白白害了…一个没钱,没能耐,被丈夫宠了十余年,如今空有一身皮囊,还带着孩子的女人…能做什么?人们都说灵魂比
体更重要。
那为什么那些不停出卖灵魂的衣冠楚楚的看似
读诗书的家伙们,却能义正言辞地去指责出卖
体的人,那话怎么说来着的…哦…男人最爱干的两件事…
良为娼,劝
从良。“淮飞,淮飞…”她软软地念着。
“你要是还在就好了。”***辛桐拉紧匆忙从衣柜深处拔出的羊
大衣,长发一把绑在脑后,踩着还没来得及擦去泥点的乐福鞋在夜
中飞奔。季文然你给谁打电话不行,给我打电话!
我不住市区,你也不住市区,一个最北,一个最东,十一点半地铁就要停运,我是长了翅膀能飞到你那里?
辛桐气急败坏地闯入地铁站刷卡,在地铁门关闭前的刹那飞扑进去,气势汹汹得宛如一个在深夜游
的女混混,一下秒就能抄起撬
砸向你的后脑。还好赶上了。
她跌跌撞撞地坐下,开始掐表算时间。从这里去季文然家要倒腾三趟地铁,再换出租车。时间合适的话。
她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到达,再找出租车去目的地。假如运气不好没赶上,便只能认命地出站,打车去郊区或者是改道回家。“真能折腾。”辛桐幽幽叹气。
经历了略显糟糕的一
后,她按照日常的作息规律,十点半洗完澡上
睡觉。结果睡去没一个小时,就在
迷糊糊中被不依不饶的手机铃声吵醒。接起,两句话。“辛桐吗?我季文然。”
“我需要…药…”辛桐半梦半醒间听完,柔软的手本能往身侧探去“易修”二字即将
口而出时才猛然反应过来…如今
上只剩她一人。
或许他现在正对另一个姑娘诉说自己的月亮…还有那首她没听到的歌,春日的临杭,叮嘱他要好好演的话剧,一起好好生活下去的约定…辛桐不想有那么好的记
。
但忘不掉,只能一遍遍地克制自己尽量别去想,她天
感,生活却不许她脆弱。如果有机会,辛桐想告诉程易修。
她如他喜欢玫瑰
大厅那般喜欢他的月…假若有机会。时间点掐得正准,辛桐赶在十一点半前坐上了末班地铁,又幸运地在街边拦下了出租车。表面上是出租,但在这个时间点正经出租车也是黑车。
她在沉沉夜
下扒拉着窗户跟司机讲价,弓着身子一句又一句地谈,最终敲定两百。开夜车的司机是个话很多的中年大叔,家里的独生女刚考上本市一所颇有名气的大学的研究生。
兴许是辛桐瞧上去还像个读书人,也可能是年龄相仿,师傅显得很亲切,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争气的女儿时,还不忘问一问她的情况。“我就希望她读完研究生出来当个公务员。或者老师,”
他说“家里再凑凑钱给她在工作单位附近买套小房子,这样将来嫁人咱们也有点底气。”“嗯…蛮好的。”辛桐道。
“但主要看她自己喜欢什么。”“是啊,那肯定还是看她自己,我们当家长的也就给个意见。”
司机说着打转方向盘,驶入笔直的国道,两排郁郁葱葱的树守在街边,被夜
模糊成淡灰的一丛丛虚影。“我就是担心女儿吃苦,当爸的就担心自家小孩儿吃苦,要是儿子我就没那么担心。”
司机师傅继续说,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倒映出的辛桐“你看你也
年轻的,这么晚出来家里不担心啊。”辛桐轻轻应了一下,表面上仍旧微笑着说:“工作嘛,没办法,而且现在年轻,辛苦一点也没什么。”
“有出息。”司机连连点头。辛桐忽然想,如果父亲没有死会不会就是司机这般模样,她不求太好,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便心满意足,有时急躁起来会与母亲吵架,也可能会和自己吵架,但怒火烧尽后仍是团结的一家人。到达门口,满脸横
的男人拿起手机递到辛桐跟前,皲裂的手掌因为风霜青筋毕
。
“算了算了。收你一百八,一小姑娘这么晚不容易。”辛桐抿
“谢谢…您也早点回家。”
她待到出租车完全消失于视野,才打着手机光在别墅外的一排花盆下摸索,深秋花卉枯萎,留下一堆养着昆虫的褐土。大门除去屋内遥控,还可以指纹开锁、密码开锁以及用钥匙。
季文然家的钥匙被放在花盆底下,大概是上班两个月后林昭昭告诉她的。林昭昭还绘声绘
地表演了一下季老把钥匙放花盆外头的理由。
“万一几十年后我老年痴呆,不幸忘记密码,指纹又被磨破,那就需要钥匙了,但我现在还记得密码,所以不需要随身携带钥匙。”
“一本正经加时不时的点头深得季老风采。”彼时,辛桐这般评价,她喝口柠檬茶,接着说:“不过这样很不安全,钥匙放外头,万一入室抢劫…”“他那个荒郊野岭的,还入室抢劫?”
林昭昭耸肩“强盗抢完还得开两个小时的车才能绕出去,有空去洗劫他,还不如在市区找一个刚拆迁完的老太太。”辛桐点头,忍不住开玩笑。
“的确。!不过要是某天季老犯罪,杀完人把尸体藏在家里也不容易被发现…啧,荒郊野岭。”眼下,辛桐就蹲在这个强盗不打劫、藏尸好地点,面不改
地甩掉手背上趴着的黑褐色小虫,从花盆底摸出钥匙。
约一尺高的杂草中,不知名号的虫子格外清亮地鸣叫,抑扬顿挫的虫鸣伴随着偶尔响起的夜枭的哭啼,喝醉了般飘飘忽忽地传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