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原来是啊
驻兵见她头戴帷帽,身量纤细,打量一番便回去禀告。这等小事本不会入主帅之耳,但受伤之人身份特殊,余勇将军一听小兵甲的描述,心里疑惑,两个女道士?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料也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便让人领了进来,只叮嘱他时刻盯着那俩道士,有任何异常直接上报。吾真快步跟在那小兵后,按捺不住问道“究竟是何人受伤?”
小兵头也不回闷声道“别问了。你只管看了再说。”顺着进了一虎皮大帐,吾真先扫了一眼周围陈设,见都是极为精致之物,屏风为前朝朱三所绘制的松款雕竹图,案上随手放置了两个彩绘漆耳杯,古朴又隽永。帐里飘着中药味,其中还有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她快步走进去,见谢匡奕躺在榻上被包得像个粽子,觉得又好笑又心疼,她轻轻唤了一声“表哥。”
果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吾清一旁观察了谢匡奕模样,又问了下他近
吃了什么药,那军医木木地答着。
“小王爷曾深入敌区追击敌寇,不慎坠马。浑身有不同程度挫伤,外伤差不多已经愈合,只是反复高烧不退。
西北这物药亦匮乏,小王爷只不过吃些疏风发散之药,就算钢筋铁骨也
不住这么熬着。”吾真闻言摸了下他的额头,却是高热难退,吾清见状朝她点了点头,便放下药匣子跟她说“高烧反复不退多半是伤口仍有炎症,我先给他清理一下伤口,然后我施针,将淤积的血
疏通。”
吾真也退下帷帽,手脚麻利地就把他身上
绕的绷带拆下,见伤口好了大半,只剩右臂仍有大部分青紫还未消退。
她拿起金创药,小心地洒在他身上伤口处,心里默念着这个傻子表哥好端端地怎么从马上摔下来了。又看见他在榻上一动不动,久不打理下,下巴泛起青色的胡渣。三年了。
当初天启城里在马上撒野的小王爷慢慢在风中长大,江南水乡里滋养出来的柔美五官也被风吹出了棱角。
她忍不住戳了下他的侧脸,心里也笑道,摔成这样怎么也没见破相。吾清见她不过是玩闹,支使她去把从玄一阁带回走的狂水河的三脚
壳磨成的丸子拿去熬化给他服下“这个用来消肿再好不过了。”
待吾清施针放血后,天已经快黑了,她递给吾清一方巾帕擦汗,吾清有些疲惫地说“还要再看一晚上,今天晚上只要不发热,明
一早便能醒来。”
吾真
了
师姐的肩膀说道“应该没什么大碍,表哥他应该只是累了吧。师姐你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着他。”
吾清点了点头,走出帐外,见夕阳折
着辽阔天空泛奇异的紫
,远方村落已经升起袅袅炊烟,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宁静而又平和的夜晚,但对谢匡奕不是,即使在梦中。
他也能觉得他睡得很不安稳,而算起来,自他到西北来,便没有睡过几次安稳觉。突袭的号角,耳边的厮杀,不绝于耳。长剑就摆在枕边,一丝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惊醒,像是绷在弦上的箭。
他想起他和他的好兄弟卫炽,二人经常深夜饮马,雪厚的淹没至膝盖也不能阻止,他们俩站在悠远辽阔的国境线前,前方就是羯族的地盘,他们两个人数次秉烛长谈制定作战计划,一寸一寸地争夺回属于他们的地盘,直至最后终于联手摧毁了羯族王庭。一切都尘埃落定。
而在今晚,他突然梦到了江南,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他想念江南温柔的雨,想念他母亲软糯声音呼喊他“小顽皮,该起
了。”
而当他醒来时,看见天光未亮,帐里影纱泛着忽明忽暗的光,他穿着干净的寝衣,
头小火炉里炖着温热的汤,他一晃神好像真的身在江南。不对不对,谢匡奕缓缓地坐起来,头还有些疼。
他以手扶额,像在仔细回想他昏睡前发生的事,他和卫炽摧毁羯族王庭后,羯族王滕利被部下互相继续向北逃,他和卫炽各带领五个精锐心腹继续追踪,后来他们俩不慎中了埋伏,他勒马挡住了从身后
向卫炽的暗箭。
之后坠马重重跌入峡谷中,最后他挥挥手示意卫炽不用管自己继续追踪便闭上了眼睛。心下不自觉地嘲笑自己,真的发梦了怎么会以为自己回家了,正当他要下
时,借着帐外打来的一丝晨光看清自己
脚处伏了一个人,他下意识地握住了枕边的短剑,再
眼,再仔细看,却发现竟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头丝绸般秀发只用一石榴花供珠幡束着。长长倾泻下来,铺满了整个后背,他隐隐闻到了一丝香气。
他形容不出,像是夏日雨后莲花发出的淡淡香气,晨光打在她脸上,皮肤像是透明,那一瞬间他又恍惚了。
分不清自己是否又陷入了另一场梦中未醒。吾真一整个晚上几乎都没睡,她看着谢匡奕在
上来回翻身,嘴里喃喃唤着什么,一会出汗一会发冷,她拿着干净的手帕一点一点擦干他濡
的脸庞。
直到天蒙蒙亮,他才终于安稳入睡。吾真坐在脚踏上,见他的呼吸平稳,也终于不再发汗,便匍匐在他榻边上休息了会,担心他再不安稳,临睡前还紧紧攥着方巾,只是没睡一会儿,她便听到了
边响动,支起身子见他已经醒来坐起,怔怔地望着她。
她轻轻唤了声“表哥,你醒了?”见他不动,又撑起身子到他面前,手背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声音带着晚睡的嘶哑“表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而在谢匡奕眼里,一张脸渐渐由远及近。
终于看清了她的容颜。从发间到眉梢,从眼睑至脸庞,他终于看清。一张明明异常熟悉的脸,没怎么变,又好像变了很多。觉得是梦,又觉得这梦太过真实,他动了动喉咙“光华?”
眼前面容瞬间变幻出一张绝美的笑颜,她说“是我呀。你认出了?”谢匡奕伸手便将她揽入怀中,光华是你啊,原来是你啊,这一切不是梦。
***往军营外十里地有一夏家村,村民都是曾经被羯族人奴役的中原百姓,如今被解救回来,有亲戚的去投了亲戚,没有亲戚投奔的便就地安家。一些受了重伤的士兵也搬来此养病,谢匡奕觉得公主在军营总是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