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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可却不闪不避
 他缓两口气,声音突然低了八度“你既不想着为我屈就些,也不能不为自己多想想…”水云却听愣了。后头的话都没听进去,只木讷着问:“你…咳,你方才唤我什么?秦水云?”季雍也愣了。

 瞧着她那不但不躲反倒直视过来的眼神,自己竟有些受不住,撇了话头说:“…我方才说了那样多,你只听进去了这?”“季雍你…”却又被外头车夫传来的声音打断“相爷,到了。”

 “先下车,旁的再说。”季雍轻轻松口气,也不给水云再问的机会,忙冷着脸将她拉下车,而此时水云已经没了精力想其他事,只余那句“秦水云”在她心里晃,连踏过季府门槛都是被季雍拽了个踉跄过去的。这个字,这个“秦”已经太久没被冠在她的名字前头。

 她都险些忘了自己是谁。险些都忘了,她是那再不该出现在京都的秦家女儿。可她无甚时间困惑恐惧,就被大院里涌出的人堵住,只半柱香时间,待她回过神来,空旷大院便被堵得水不通。

 为首白髯老者了一旁嘈杂声音,开口问:“雍儿,这女子是何人?何故将她带来季家?”却不等季雍开口。

 就有不知哪传来的声儿“二爷,我却知道这女人,这是西芙楼的头牌花娘水云!”一院顿时嘈杂开来,处处都是议论。水云低头不语。倒不是她羞于面对。

 毕竟这样的争论在大族是常有的,只是她此时不与季家亲信起些不必要的冲突,一是心头纷,总有话想问清楚他先,再来这是季家事务,少说些话也免给季雍添了堵。“都安静!”老者面色渐沉,挥手将嘈杂都喝了下去。

 目光沉沉盯着跟在季雍后面的水云,问的却是季雍“她便是你常去找的那青楼女子?你连妾室都不愿纳便是因为她?”季雍将水云往身后一拉,低了下头,也不隐瞒,只答了句“是”

 ***那声音苍老而沉稳,却不住从底下涌上来的怒意“你要为她赎身?”季雍听这话,却似听不出那怒意,只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水云一眼“算是吧。”

 却还不等那老者再开口,又接道:“墨园西侧的院子我已吩咐人收拾出来了。我会先将她安置在那儿,你们没事儿也不必往那儿去了。

 至于旁的事情,今夜我自会给各家儿长辈一个代。”越过悠长的庭廊,两旁都是立的松柏与假山,竟是一点花花草草也不见,倒是叫看惯了花红柳绿的水云有些不习惯。

 前头季雍走得匆匆,水云听过他之前同那些个长辈说的话,知他今夜怕是不好过,此时也不便开口向他求解心中疑惑,两人反倒一路无言。不久,季雍便停了脚步,推开身侧房门“这儿就是了。

 这几你暂居此处,好生休息,衣物用等一应东西我自会叫人送来。”水云一愣,不知怎的就口而出“那你呢?”季雍侧头看她,噗嗤一声就笑出来。

 脸上冰冷神色水一般褪去,兀自凑近她脸畔,旁若无人的落下一吻,轻声说:“瞧,你的满不在意也不怎么真”又将贴在她耳边说:“且等我回来。”

 一间小室,枯坐至傍晚,只有轩窗里透出的光与影斑驳在雪白墙壁与其上一副山水挂画之间,于墙上一再错。

 那长卷的青绿山水挂画旁就是老旧的木书架,上头是一眼望去就能瞥见的许多珍藏古籍。水云此时无心阅览,却制不住那指尖有意无意的划过角,落在方才他轻吻的地方。竟有种莫名失而复得的欣喜。夕阳渐斜。

 最后落进这巨兽一般的京城里,被它一点点没,分食下肚,连墙上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带走了。

 她心里纷杂至极,做甚都没心思,只草草几口小菜便打发了胡乱叫唤的胃,坐在凳上再没挪过窝。仆妇过来送了小食,又点了蜡烛,连灯都剪去了两段,他才终于覆着满身的疲惫,如约而至。

 水云下意识站起来想去接他肩上的披风,却又止住了手,只把手僵在半空,却不知怎么放下,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怎么个说法儿?”

 想想,也轮不到她来做这些个收衣端茶的事儿。季雍半天等不到她也不恼,只自顾自的搁下披风,答得漫不经心的“他们的说辞是他们的事儿,同我们何干。”

 她听出他是打定主意要她“那妾的说辞,总该同我们相干了?”季雍却没立时答这话,只拖了凳子坐下,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答“你还有什么说辞?”

 水云微垂了眸,俯身双膝落地,磕在冰凉砖地上,口里说的是斟酌了一下午的词句“旁的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只劝相爷一句,莫要为了妾搅得家宅不宁,亲人不睦。”“你当真觉得我这些年不过吃饭苟活,连半点长进也无?”

 季雍看水云两眼,见她低眉顺目,笑意里更是多出几分嘲讽来“若我真是样样都要瞅着别人的眼色行事,那我这几年便是白活了。”“相爷一言一行,旁人自然不能置喙,只是…”

 季雍却出言打断,冷冷说:“说了这样多,就是为了要我放你走?”“相爷…咳,爷既这么觉得,那便是吧。”

 她缓了两口气,淡了语气,又垂下了眼眸“相爷,自当为妾开苞到如今,相爷是怎么瞧我的?”这转折有些突然,季雍不懂这话的意思,回问道:“你觉得呢?”

 水云缓缓吐出口,屈身半跪行李“妾斗胆以为,自己若还算和相爷的意,那妾也不算平白承了相爷的这许多关照之情。”“和我心意?”季雍却骤然动了。

 几乎是用尽全力一把拽起地上的人,说话的声音却沉了下去,数九寒冰一般叫水云发寒“在你看来,我不过拿你做个伴工具么?”“我情愿是如此。”

 水云咬牙忍着手臂上的疼痛,也顺从的看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强着心头的悸动,一字一顿说:“但求相爷成全!”

 季雍注视她坚定面容,可她却不闪不避,也直直看着他。却只听他嗤笑一声“那我便是放了你又如何?

 你是觉得自己还进得了风府大门?或是回你的西芙楼?你觉得自己回得去?”真是…她知道他打的是这主意,可当着她的面儿亲口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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