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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急又长地嘘了
 李绍一脚踹在个奴才的背上“废物!废物!谁的命令?!谁的命令!”他胡乱揪起一人,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来回答本王!是谁!”

 那人涕泗横“这是王爷、王爷您自己的吩咐啊…”“混账东西!本王何时吩咐过!”他松了这个奴才,拔出中的剑,眼里一片惊痛,四下茫然巡视,终于找到那贴身服侍李慕仪的婢子。剑尖抵到她的后颈上。

 他敛着怒气,沉声道:“一五一十地代,究竟受谁唆使,胆敢有半句虚言,本王杀了你。”“昨的确是您让奴婢去煎药的啊…奴婢不敢抗命…”

 “昨?”那本是在战场上持军旗都不倒的手,此刻狠狠哆嗦了一下,剑险些滑出来,他少时戎马倥偬,遍体鳞伤,几经死境,都不曾有过如此痛极失措的时刻。隔着雀鸟活屏,他茫然看着那一团身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滚。”他极轻地吐出一声。满屋奴才如临大赦,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乌黑的铁甲发出森冷的声音,一步,一步,走到了头。

 他半边身子都浸在黯淡的光中,半张脸都覆着浓浓的阴影。李慕仪刚刚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轻启:“王爷又何必发罪他人?”

 几不可见地,李绍整个人晃了一下,他闭上眼,似是费劲浑身力量才咽下喉咙腥甜,出来的话便也都轻了。

 “好…李慕仪…你很好…”***李绍手中的剑清然铮鸣,寒水一般冲卷过李慕仪。李慕仪眼眸无光,被褥下的手轻轻抚过小腹,那里空的,冷痛一片,她甚至想着。李绍能一剑杀了她。

 可李绍将剑收了鞘,坐在边,隔着绸被,轻轻按住李慕仪的手,合按在那平坦的小腹上,他眼神与容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冷漠,声音也是如此“我李承策自十二岁起。

 就为大梁守卫边疆,手下亡魂无数,自问不愧对天地,不愧对百姓,却没想到有一天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他苦笑一声“李慕仪,本王竟能容你如此践踏…?!”

 李慕仪眼角一下淌出泪来,可角偏偏在笑“王爷也终于能体会了么?在教坊司的那些日子里,我也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为何我薛雉要受如此大辱!”

 李绍四下茫然,胡乱地点了点头,而后深一口气,喃喃道:“是,是…你做得很好…”他在一片黯淡中看见李慕仪淌下的泪,伸手替她拂去那泪珠儿,从前这动作有多少温柔多情,如今就有多少冷情冷,道:“别哭了。别哭了。眼泪对你而言又有何用。”他贴在李慕仪耳侧,冷铁紧紧地在她的前。

 她有些不过来气,恍惚间,她又想到在那个寒冷的冬日,梅林时相见时,李绍搁在她手里的第一枝梅花。

 她不记得那时他说了什么,只记得他的声音,犹似初见那句“这里头藏着的是哪只雀儿?怎这样小”腻着隐约的戏谑与暧昧,却柔似春风,将她浑身的冷意顷刻间驱散得一干二净,而如今却大不相同。

 “是本王抬举你了…”他的声音如兵甲一样,黑沉沉阴冷冷,道“你走到如今这一步,殚竭虑,煞费苦心,本王念在你为高家一片忠心,也念在你伺候了本王这么些年,不与你计较…”他一边说,一边将昨买的小花儿拨鼓拿出来,放在李慕仪的枕边。

 “只是那镯子是母妃留给本王的唯一旧物,于本王而言是非凡之物。”他轻而易举地捉到李慕仪的手,将她腕子上的血玉髓镯取下,那镯子过指骨时顿滞了一下,而后轻快地收在李绍掌间。李慕仪的命魂都似凝在那镯子里,一并教李绍给夺走了。

 李绍俯身,凉薄的覆在她的额头“李氏欠你们薛家的,该还。从现在开始,咱们的旧账一笔勾销,李…薛雉,你好自为之。”他转身站起来。

 手中紧紧攥着那镯子,步伐顿下片刻,这片刻里全是沉默。李绍紧绷着面色,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却没有等到,他咬了咬牙,终是离去。

 那泪让李绍拂去后,李慕仪就再没有哭过,她听见门开阖的声音,忽地有一瞬间惊醒,挣扎着从上起来,忍着腹部森冷的痛意,光着脚往门外匆匆追了两步。

 抚上铁冷的门环儿时,她却停住了,她望着门儿的光,缓缓垂下了手,这一扇门到底未曾打开。

 回身茫然四顾时,李慕仪见那桌案上还摆着个雕花儿的梨木托盘,覆着红布,想起是昨与那血玉髓镯一同送来的,只是后来与李绍纵情纵,却忘了问那是何物。

 她走过去将红布揭开,见是一件孔雀裘。以翠鸟软羽捻线,织就的翎衣鲜蓝夺目,一挥一动皆似漾着凌波水纹。

 雀瞳入金线点睛,更是鲜活,又取花汁儿香浸染,成衣后,泽有光,繁馥芳。李慕仪笑起来,将雀裘抖开,披裹在身,那泽着实鲜爱人,映衬得青白一张脸都有了三分灵气。

 李慕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然后唤人进来,服侍她更衣。婢女一边给李慕仪梳头,一边哭得眼如核桃,她看见李慕仪从妆台中取出一把小巧的红袖刀,一下就急哭了。

 “殿下,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呀?”李慕仪透过铜镜,望着她的哭脸,又笑:“我若走了。能有你哭上一哭。这一路也不算寂寞。”

 那婢女扑通就跪了下来,仰头看着李慕仪央求:“殿下,您别做傻事。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王爷还要心疼呢。”

 她自觉失言,马上就住了口。李慕仪兀自摇了摇头,又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往后就回雁南王府去罢。”婢女自知已是瞒不过她了。便问:“那您呢?”镜中那张憔悴却不减殊的脸有了几分咄咄人的锐气“入宫,做个了断。”***

 李慕仪着青鸾纹银白罗袍,披孔雀裘以御风尘,裙摆理地,拾级而上,身后拱拥星月宫楼,虽无长公主之实,却有长公主之姿。入殿前,她抚了抚间的红袖刀。这等利器近御驾本不容易。

 但李桓最不愿见他人触碰李慕仪,索免了搜身,大梁也唯有她可如此。李慕仪滞留片刻,殿内宣召。殿中催着香,李桓曲起一只腿半躺在榻上看奏折,眼皮沉沉的,神态慵懒。

 这厢瞧见李慕仪近前行礼,摆着奏折屏退宫人,撑起精神地去牵李慕仪的手,拉着她起身“这里又没有外人,姐姐…”李桓抱住她的,口吻似撒娇“怎与外臣一样生分呢?”

 手有意无意寸寸抚摸过她的际,触到什么,而后三两下地将那挂玉钩解了下来。李桓出红袖刀,手指摩挲刀锋,眼轻眯了一下,问道:“这女儿刀还是越只进献的宝物,送予姐姐赏玩的,怎如今佩上了?”李慕仪正退而跪,说些什么,李桓捉住她的带将她拉近,急又长地嘘了一声“别动。”

 这两字漫出了令人胆寒的诡异与迫,陌生的感觉揪扯着李慕仪的神思,教她愕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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