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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便叫放手施为
 就差跪到高云衢脚下:“履霜,你救救我吧…”高云衢怒道:“你疯了不成?那点田比得上你这身冠戴吗?”胡大有也是四十余岁的人了。

 叫她训得抬不起头,好半晌才道:“我家不是嫡支,哪管得住啊…说他们几句,还要说我不为家族着想,说旁人家如何如何,我…我也有难处。”高云衢看着她。

 忽地想起今散朝时方鉴眼中的笑意,不对,这不对,若是族中之事,胡大有最多不过是个治家不严,不可能伤筋动骨,若能主动清丈,怕不是还能在陛下那里落个好。方鉴怎么会行这为人作嫁的事。

 她想了想,厉声喝道:“你是不是还有事瞒我?你自己的事!”“什…什么?”胡大有犹豫了片刻。高云衢一看就懂了。猛地一拍桌,怒斥道:“说清楚!这会儿了还瞒什么?”

 胡大有眼一闭,开口道:“他们在民间放贷,还不上贷便收人田地,以此谋利。好处…给我送了…”高云衢气了个仰倒,指着她发抖:“还有什么?”“在丰州为太守时,我收了一些…”胡大有难以启齿,她完全不敢看高云衢的眼睛。

 “多少?”胡大有报了一个让高云衢颓唐的数字。高云衢无力地道:“去向陛下负荆请罪吧,全都吐出来,还能有一线生机。”

 “履霜?”“还不明白吗?方鉴这只是第一道攻击,很快就有下一道折子参你包庇,再翻出你收受贿赂…一环扣一环,把陛下的怒火加到满,到时候你还指望陛下记得年少时那点情谊?”高云衢叹气,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胡大有与她同是陛下一手拔擢起来的,与陛下一路风清的盟约,她也是有一份的,她们的成名战是联手弹劾当时的吏部尚书郭松卖官鬻爵。

 那时候的胡大有是个嫉恶如仇的子,最是看不惯贪污受贿,她们在一处商议如何写折子“豺狼当道,击逐宜先*”的句子便是她提的。

 怎么十余年过去,眼眸明亮的少年就成了那当道的豺狼呢?方鉴的攻势并没有那么快,第二的早朝风平静。下朝的时候,高云衢叫住了方鉴。

 “方大人,今下值,可否赏脸赴在下的约?在下在繁楼定好了雅间静候。”方鉴看着她。她一如平常,温婉有礼,词句客套疏离,句句都符合她们形同陌路的身份。方鉴勾了勾嘴角,应道:“好。”高云衢在樊楼没有等很久,方鉴来得很快。屋里只有她们两人,她们相对而坐,能看清彼此脸上每一个表情。

 方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向高云衢举了举,一口喝尽,开口道:“高大人请我来是想问胡侍郎的事?”高云衢亦满了一杯,一口饮尽,给她亮了亮杯底,她酒量浅,喝得猛了面上有些泛红,缓了片刻,开口道:“是,也不是。”

 “愿闻其详。”“若我猜得没错,你手上应该还有胡大有其他更为致命的东西,等着放出来要她的命?”

 高云衢摩挲着酒盏,看向方鉴。方鉴笑了笑:“不愧是大人。”“你想借此案掀起陛下对兼并的重视?你知道这会得罪多少人吗?”

 熟悉的名字停在嘴边,叫高云衢了回去,换了另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称呼“临深,你要走到哪里去呢?”方鉴饮尽了一杯:“到哪里去?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到海晏河清太平盛世去。这不是大人您想要的吗?”

 “…”高云衢不说话了,她其实比谁都知道方鉴的目的地在哪里,因为那也是她的终点,但她们注定走不到一条路上,甚至要因着同样的目标而打得头破血

 “大人问完了。轮到我了。”方鉴又饮了一杯,眼眸蒙了一层浅浅的雾,却仍很亮堂“若我没有猜错,大人是为胡侍郎来的?求我松一松手,给她一条生路?”她加重了“求”的音节。

 “…”高云衢说不出口,她是何等地自践,上赶着来求自己的政敌放过,还是说她仍想方鉴念着她们那点旧情?分明是她有负于方鉴啊,她有什么资格?方鉴笑了。

 倒空了酒壶,端着酒盏,站起来走到高云衢面前:“大人,你看,你身边的人也是会变的,曾经志同道合的人,也会背弃誓言。为这样的人,值得吗?”

 她不待高云衢说话,接着道:“大人啊…若是有一我落到那样的境地,你会为我低头吗?”会。高云衢在心里回答。

 方鉴饮尽了最后一杯酒,呵呵地笑起来,语带自嘲:“能让我落到那个境地的人,大概也只能是你了。”阿鉴,我不会。高云衢在心里唤。

 “也好,自你始,从你终。”方鉴放下酒盏,看着高云衢道“大人,不要留手啊…我已出招了,等你来接。”“我们,一定要斗到两败俱伤吗?”高云衢皱眉,她不喜欢方鉴这样的说法。方鉴轻笑起来。

 凑近了贴着高云衢的耳,轻声道:“或者就请大人直接拿走我的一切吧,我最大的把柄,你知道的。”耳边的气息暧昧又灼热,如刀锋刮蹭着高云衢的耳廓,她攥紧了拳方能不动声

 可方鉴的话一下便捅进了她的心窝,痛得她说不出话。是她自己选的不死不休的路,谁也怨不得。方鉴没有停留多久,说完那句话便退了回去,大笑着出门而去。门打开又阖上,只留高云衢沉默地坐在里头,她们的殊途,还会有同归的那一吗?

 ***永兴十五年的深秋,祁道凝离开了京城。走出城门时,她远远回望了一眼京城宏伟的城墙,京城到底是京城,与楚州那样的边陲之地是截然不同的,若是阿姐也能来看看就好了,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引着她想起了祁道凛,心头的热度抵消了这深秋凉意。

 她翻身上马,对着随从道:“走!回楚州。”车队缓缓地行进起来,踏上漫漫长路。祁道凝并不急着赶路,一路上算得上游山玩水,随从忧心忡忡地问她:“娘子,是不是有些慢了?”

 祁道凝毫不在意:“走那么快做什么?赶着回去找打吗?”随从神色微妙地下了后面的话,哪怕是跟了祁道凝这么多年,她也还是不懂祁道凝在想什么。

 就好像她不懂此前祁道凝为何要在京中挑事,现下她也不懂祁道凝为何不早些回去向家主请罪,但她知道祁道凝决定的事只有四娘子能够改变,旁人说什么都没用,她也只能乖乖听话。行到半路的时候,家主的传信到了。

 祁道凝撕开封口草草看了两眼,果不其然是训斥与召回的话,祁道凝不过扫了几眼,便将那信点了。随从试探着问道:“六娘子,咱们快些赶路?”祁道凝勾了勾嘴角应了。

 到达楚州的时候,已是冬月,但楚州位于南方,倒也算不上寒冷。一进门,祁道凝便叫祁成鸣一通好骂。

 设赌的局是她想的,祁成鸣初时略听了听她的想法,觉得不过是小儿辈打打闹闹,便叫她放手施为,却不想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还叫吕颂年觉察了。

 一封信叫祁成鸣大失颜面,这气自然得落到始作俑者身上。祁道凝作出了一副内疚自责的样子,向她的父亲解释:“…本想着为父亲母亲解忧,却还是想得简单了。叫这事离了掌控,是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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