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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依着年岁与资历
 “我哪里会知道,不过是在赌罢了。”宋琬苦笑“从她们进了沁州,我们便在观察她们,年轻、锐气、正直,又被那群蠢货气得上头,自不可能与他们同合污,这便够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也不知陛下是不是有心,三位钦差并一位护卫统领,皆是女郎,天下大约没有哪个女官能受得了这帮蠢货,盛怒之下她们恨不能掀了整个拙县。真好啊。”

 “三娘子若是能有机会,也不见得比那几位大人差的。”“夏至阿姐真是看我哪里都好。”宋琬听她这么说,放松地笑起来。

 “三娘子就是好呀。”于夏至捧住她的脸颊,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宋琬将头颅搁在她暖暖的手心里,吃吃地笑着,过了一会儿方道:“还得麻烦阿姐帮我去通知其他几位姐妹,若是方大人守信,我们的战场便也不远了。该打算起来了。”

 “好,晚些我便去。”宋琬待到几近暮方才返家,依着规矩往父母处行了归家礼,她的父亲看着她皱起了眉头:“阿琬,你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莫要老往外头跑了。收收心罢。”“是,父亲。”宋琬低头细声细语地道。

 “今又去了何处?”“往母亲给我的几个铺子查账去了,毕竟以后也是我的陪嫁,总得上点心。”她父亲面色稍霁,挥挥手道:“去罢,往后少出去,近钦差停驻拙县,净出麻烦事,你避开些。”

 “钦差?何事?”宋琬的耳朵动了动,试探着问道。“还不知。但手下人说县衙今动静不小。”她父亲有些疲惫,宋琬颇有眼色地走上去替父亲捏肩颈,装作贴心儿女的样子,她父亲倒也愿意享受这父慈女孝的时刻,软了声音道“我与你说这干嘛。

 好啦,我知你心意了。你自去玩耍罢。”宋琬便听话地离开了,她的院子在东侧,一路穿过游廊穿过花园,一模一样的景致她看了十余年,经过某一处院子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那院子紧闭着门,没有亮光。

 那是她长姐曾经的院落,长姐是个温婉贤淑的女郎,宋琬幼时最爱粘着她,长姐陪她玩耍教她弹琴,长姐也是她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

 那一年长姐也是与她现今差不多的年纪,由父母做主嫁与了陈家的嫡长子。定下的那一夜长姐抱着她默默落了一夜的泪。

 “阿琬知道吗?在本朝女郎是可以考官从军的,也能官居一品封侯列相呀,就算是贫民百姓也能自立门户,以女郎之身做家主,决定自己的事。为何你我锦衣玉食安享荣华,却寸步难行呢?是对我们四体不勤的惩罚吗?”年少的宋琬不懂。

 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抱着阿姐替她拭去眼泪,那夜过后阿姐便不再说那些话了,她越发地端庄沉稳,也越发地沉默。

 但确是父母最满意的样子,她便这么嫁了。婚后也很少回来。宋琬很舍不得,每次她回来都要着她玩,于是便发现了她身上的伤痕。“那混账打你吗?”宋琬气得发抖。“不,没有。”阿姐拉下衣袖掩住了痕迹“不小心磕到的罢了。”

 “我去告诉阿爹阿娘!”阿姐拉住了她,把她圈在怀里:“别去。我不过是一个物件,用来拴住陈宋两家,阿爹不会管的。呵,所谓两姓之好啊。阿琬,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绝不能与我一样,”

 阿姐引着她认识了陈家的二娘子,加入了她们的诗社,她们让她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宋家的四角天空以外的无比自由的那个世界。借着年少。

 她从阿爹口中打探消息,偷着翻看阿爹书桌上的邸报与文书,默记下来在下一次诗社小聚中带给阿姐们,跟阿姐们的消息汇总,然后听阿姐们给她讲里面的道理,她是这么成长起来的,她以为日子总能好起来的。

 但是阿姐死了。死于难产,一尸两命。宋琬好恨,但她没有任何办法,她甚至见不到阿姐最后一面。

 丧仪之后再去诗社的时候她与陈家二娘子抱头痛哭。阿姐说阿琬必不能再像她一样,宋琬记住了,她要连着阿姐的份活得好好的,活成她们都期待的样子。

 “三娘子?”女侍在宋琬身后小声提醒。宋琬回过神,又看了一眼长姐的院落,决然地迈开了脚步:“无事,走罢。”

 方鉴三人先是拿了物证保存好,又再次去尝试提审叶泽,叶泽支支吾吾,但也不知得了谁的指点,咬死了不开口,他们便拿不到供词。三人商议了。

 到底都是要带回京中三司会审的,干脆封存了物证,连着叶泽一家并宋知县,以及叶泽投献的宋家管事一同带了回去。方鉴本想将矛头指向宋家家主。

 但宋家滑不溜手,推出一个管事大义凛然地言道是被手下人蒙蔽了。听闻天使查案,宋家万般配合大义灭亲,家主亲自把人送了过来。

 宋琬的父亲长得端方,说起话来也是一派正气,但方鉴几人都知叶泽背后是他在推波助澜,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他也不恼,仍是笑眯眯地,拱手行了礼方才离开。

 “这些人惯会装腔作势,以为我等不知道是谁暗中阻拦不成。”韩济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嗤笑道。“莫要大意了。到底是他们的地盘,别叫他们狗急跳了墙。”池斐拍了拍韩济微的肩膀,提醒道。

 方鉴袖着手与她们站在一处,皱着眉头道:“可他看起来全然没有败像,仿佛仍是胜券在握。”韩济微冷笑着接道:“他将罪名都推到管事身上,自己滴水不沾,回头修个桥铺个路,乡民们仍会敬他,他又损失什么呢?”

 “好了。先不必管他,关键还是要撬开叶泽的嘴。夜长梦多,咱们早回京,方是正道。”***

 方鉴几人归心似箭,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回了京城。先往衙署割了公事,一干人等都找了地方妥善安置看管,方得了个短假回家休憩。方鉴往御史台与诸位官长汇报了过程,得了几句勉励,也被早早地放了出来。

 这个时间还不到散衙的时候,方鉴慢慢往家走,一路上便听见京城百姓都在议论卓观颐案。路过一家茶肆时,听见里头的说书人正在讲卓家事,方鉴便停下来听了听。

 那说书人口才极好,一气从卓家早年的一家和乐讲到卓观颐告御状,一起三落,跌宕起伏,将那忍辱负重不屈不挠的女郎描绘得活灵活现,叶泽之恶也淋漓尽致。再观听书百姓。

 或是悲从中来或是义愤填膺,也有寥寥几个仍在说父女互殴,卓观颐不孝之类,却被愤怒的百姓骂得掩面而走。方鉴便知引导民意一事便成了。

 也不知是不是崔苗做成的。三司会审之定在了三后,方鉴三人将证据盘了又盘,又分头往各自主官与有经验的同僚处请教了。心中大致有了章程。方鉴特意又往高云衢处走了一遭,叫高云衢也帮着瞧了一瞧。

 三后,官司正式开审,主审官是三法司三位主官,依着年岁与资历,叫御史大夫邹叔彦坐了首位。堂下是苦主卓观颐,方鉴三人为其提告,另一边是其父叶泽,并有一位讼师助讼。因着卓观颐敲响登闻鼓引得物议纷纷,此案也允许百姓在外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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