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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大周一掌之数
 “至于为何会是光禄寺,你只瞧见光禄寺事务琐碎,却不知宫中大小事务皆离不开光禄寺,这也是陛下信重。”

 “原是如此。”方鉴听懂了,但仍鼓着气“可我还是觉得替您委屈。”“哈哈…阿鉴,你这算什么,看我千好万好吗?”

 “大人自然是极好的。”高云衢一转头看见方鉴认真的眼神,噎了一下,方才想要出口的话突然便忘了。于是她转回了头,亦改变了话题。

 “好了。这下我有闲暇来看你的功课了。”***如高云衢所说。她确实多了许多空闲,便开始抓着方鉴准备来年闱。方鉴这两年长进颇多,写的策论已算得上言之有物了。

 高云衢便指导她研读律法,如此去秋来,四时更迭,永兴十三年的抡才大典近在眼前。“主考官应是右相孟庭升,别看这位副相在朝中不显山不水,但同为先帝委托的辅政,亦有其高明之处。”

 高云衢作为三品朝官,了解考官生平自不是什么难事,正与方鉴讲起。“似乎不太听说这位大人的名字。”方鉴有些困惑。“这位大人素有文名,你不曾读过《四时杂谈》吗?便是那位大人的作品了。”“啊…南征散人*便是她?”方鉴恍然大悟。

 “是极,这位大人别号颇多,你们不知也属正常,”高云衢推过去一本书册“我都整理在这里了。你自去看吧。至于这位大人的行事风格,就两个字,中庸。”方鉴接了书册,慢慢翻看着,若有所思。

 “慢慢悟,不要急。”高云衢并不担心方鉴的水平,她自己考过甚至也做过阅卷官,其中的细节她都一一给方鉴讲明白了,她估算着取中应不是难事,难的或许是名次。戴曜曾与她说笑,问她是不是想教个三元及第的学生。

 那会儿她没怎么想过,但这两年看着方鉴的文章越发沉稳,她倒开始觉得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二月里,闱开考,高云衢亲自送方鉴到贡院,下车前替她理了理衣襟,如同每一个送考的亲属一般,送上祝福。

 方鉴伸出手指拽了拽她的衣袖:“大人能抱我一下吗?”“嗯?”“听说您是我朝最年轻的三鼎甲,与我沾沾喜气罢?”方鉴冲她眨眨眼。高云衢犹豫了一下,方才倾身过来将她抱住。浅浅的一个拥抱,很快便分开了。

 方鉴却显得有些兴奋,开开心心地下了马车应考去了。半月之后放榜,果不其然方鉴得了会元。来不及应对道贺,便被高云衢抓着突击殿试。

 “殿试是陛下出题,亲自监考,陛下还年轻,她的主张定会更进些,因此可以说一些你想说的话,陛下是会喜欢年轻人的少年意气的。

 “但亦不可过于进,虽是陛下亲自监考,但阅卷仍是阅卷官们阅的,太过冒进也亦会被定为哗众取宠而名次不高。“殿试时,陛下会下场巡视,也有可能会在你身边停留,不必紧张,安心作文即可。”方鉴忽地想起很早的时候。

 她在高云衢身边便背不好书,被高云衢笑说若是考官乃至陛下在你身侧你也如此吗?那会儿方鉴不过还是个小学子呢,哪能想到真能有今呢。哦对了。

 大人还说她太过瘦小撑不起官服,彼时方鉴不过以为是高云衢玩笑,现在想来高云衢从一开始便已想到了今,她怔愣地看着高云衢。

 “阿鉴,你有在听我说吗?”高云衢看她出神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在听的。”方鉴忙回神应她,停了停,字句在齿间转了一圈,终是问出口“大人一早便相信我能走到今?”

 “嗯?多早?”高云衢听懂了她的提问,笑着说道“忘了吗,我承诺要送你登青云梯。”久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方鉴自然记得,也记得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你比我想的,做得还要好。”卫杞给这次殿试定下的题是论新与旧,她犹豫了一阵,要不要这般直白地显自己的偏好,但最终还是这样决定了。因为这正是她面对的问题。

 听到卫杞公布的考题时,蔡铨不动声地抬了抬眼眸,看了一眼渐威重的陛下。幼狮终是长成真正的雄狮了。卫杞看着殿中认真答题的士子,由衷地生出了一些期待,这些也都是这个朝堂的新。

 她似乎想起什么,冲大监招招手,大监附耳过来:“高卿家中的小学子是哪个?”“最前头的便是,她是本届的会元。”大监小声应答。“会元?叫什么?”“方鉴。”“崔意诚的长女又是哪个?”

 “第二排第四个。”卫杞站起身来,开始在殿中巡视,几位执宰见状也站起来去看学子们答题。

 卫杞不动声地转了一圈,先在崔苗处停了一会儿,她记得崔苗,这女郎与卫枳玩得极好,她还记得那年被卫枳关在门外的事,她瞧了瞧崔苗的卷子,唔…还成,过得去吧。

 走远了几步又回头看她的容貌,虽只是个低头的侧脸,但能看得出确实长得还不错。阿枳眼光还是可以的。又走了几步便站到了方鉴身后,只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住了。

 方鉴的文风老道,论述扎实有力,论了新与旧分别的利弊,又讲了新与旧的关系,转而讲当下朝堂之旧与革新之法,提及吏治、法治、中枢与地方关系、教育四个方向,算得上言之有物。

 不愧是高卿的学生呀。卫杞有些愉快。方鉴考完出来,便将卷子默给了高云衢。四策之中吏治以高云衢的御史台改革为蓝本,讲务实之道。法治则认为当前律法虽在永初年重定,但至今不过三代,许多法条不够清晰,漏较多,仍需增补调整,令上下皆依法而行。

 地方问题讲各地独立,交通不通,应兴修道路串联央地,并隐晦地提及世家割据之势。教育之法则重在大兴基础教育,令贫民知文知法,令寒门庶民亦有更多机会进学,以带来新风。

 “你很大胆,”高云衢道,方鉴的文章里隐晦地提及了当前的几大痛点,官吏懒政、男女之争、世家垄断、阶层固化,每一条都是新与旧的对立,每一条都是水面下的暗涌“但陛下应该会喜欢。”

 卫杞确实喜欢,前十的卷子摆到她面前,她毫不犹豫地点了方鉴为头名。于是本朝最年轻的大三元诞生了。新科进士打马游街的时候,高云衢特意定了酒楼包厢约了老友戴曜小聚。

 “怎么选在今约我?”戴曜进了门与高云衢道。“叫你来看我的小学子。”高云衢坐在窗边自饮自酌。

 “哦?今科下场了吗?你藏得那么严实,连我都没与她照过面,现今终于舍得亮出来了?”戴曜打趣道“是哪个?姓甚名谁?”

 “她叫方鉴。”“方鉴?方鉴?那不是新科状元吗?三元连中的那位?”戴曜一杯酒方才入口,险些了出来,高云衢忍笑道:“借你当吉言,特请你来观礼。”戴曜懵了一下,使劲想了想当年说了什么,半天方才忆起当年在西林看到方鉴的文章时。

 她曾打趣问高云衢是不是要教个三元魁首出来,彼时不过是说笑…三元之难远胜三鼎甲,大周至今也不过一掌之数,却不想今竟然真的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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