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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屏息凝神
 尽管今后仍是前路渺茫,但她姑且是能继续留在这浊世苟延残。决心投河自尽的男女二人最终走到一起,他们在摄津生活了一段时

 但那里对身份贵重的内亲王殿下而言终究是不甚泰平,她虽被逐出宫去,但武士之中也有些人在四处寻找她,宫中还有人主张要将她远或处死。于是。

 为了不给无端被卷进来的六郎带来什么麻烦,当时还怀着我的母亲孤身一人离开了二人居住的地方。

 之后她曾被抓回京都一段时间,其后又在斋宫帮助下逃去京郊的乡下。母亲本想逃到离京城更远的地方,可当时她马上便要临盆,只得先在木津将我生下来,没想到那地方就成了我与母亲后共同生活十三年的地方,而父亲。

 他最后只拿到爱留给自己的几句话,母亲希望他好好活着,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仅此而已。“我最终还是辜负了你母亲的期望,在你母亲走后,失去希望的我便被仇恨蒙蔽双眼,为了达到目的去行窃国之事,最后要做同武士一样的恶人。”

 父亲又忏悔道,他今后已不必握刀,只需与缁衣念珠相伴,这样也好,能在世中偏安一隅,已经比死在武士刀下的多数人要走运了。

 一切都是武士的错,只要把这片土地上的武士清剿干净就会万事大吉,没了武士也会有其他人来统治国家,国家还会照常运转…曾几何时,我与父亲皆如此认为。

 连朝定也认为日本已是千疮百孔,武门急需一场革新,腐朽的旧豪族门阀理应被清除,不然国家便会陷入一轮又一轮的内斗之中,永无安宁之

 这支离破碎的国家马上便该完蛋。倒不如将其整个肃清一遍,在崩坏的国土上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国家。这便是我的愿望。

 不放过皇家、不放过贵族、不放过武士、不放过平民,甚至,不会对自己手软,因为唯有付出一切牺牲,才能获得涅盘般的新生。

 但在如此庞大的理想之中,我依旧想独善其身,到这种时候,这种想法便愈加显著。我深知自己想要构筑起的全新国度不是为了整个国家的未来,只不过是为了足自己幼稚的心愿而已。

 曾经目睹母亲经历那般困苦的我,因为想要看到母亲取回应有的一切,才决心奋力一搏,然而这种心愿早已变质,我实乃贪得无厌之人,或因自己总能抓住希望,就让自己膨望与野心肆意将他人的故土碾碎,将所有被践踏的亡骸皆变作理想的基石。啊…我明白了。我早该明白的。

 我想在这个浊世中建立起一片只属于自己的净土。从我对阿照的情感也逐渐变质的那一天起,这念头便在我心中落籽发芽,直至深蒂固了。

 “我知道如今劝你收手也无用,一开始就不该让你嫁去北条,还在其后一步步助纣为。你母亲会怨你,但她更会怨我,让你变成这副模样,我作为父亲当然难辞其咎。”

 父亲再度说教起来,可走到这一步,我还有回头路吗?任凭父母去怨我恨我,毕竟哪里都不再有我的容身之所,从这片黑暗里出来。

 接我的又是另外一片黑暗。重重迭迭的死寂里,连一点光明都望不到,踏着这样的绝路走向死亡,这就是我被赋予的宿命吧。

 “我已没有退路,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您就容我把应尽之事做完吧。”我前后都没给父亲好脸色看,不是险些与他争吵起来,就是被勾入冗长又痛苦的回忆里。到此时我终于如释重负地对他讲出一句,反倒也觉自己突然能够轻松笑出,在这样沉闷的冬季里,我总是郁郁寡,难得遇上能令我浮现喜的事。

 然而在事实上我仍旧没有解,心中最重的一件担子还未落下,哪里又能堂而皇之地笑出呢。“所以,你是要看着那个北条家的小丫头跟你一起送死吗?”父亲也不教我解,他始终动着手中的念珠。

 那张不甚平静的面容上霎时又风波骤起。“她怎么了?”我没料到父亲会向我提出阿照的事,父亲一直埋怨我没能杀了她。

 即使现下抛却凡尘俗世,父亲也不该关心一个武士之女的生死。“我这一路赶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山名朝定对纪州出兵,又趁机攻打了与之接壤的和泉国。

 不单如此,前次山名虽未能拿下海道的伊势,却与伊势国大名暗通款曲,如今这幅局面,只要幕府后方有一股势力倒戈,整个今川家便会危如累卵吧。”我整都浑浑噩噩,在室内与父亲谈话时也没拿出几分生气。

 现在被父亲告知如上之事,我仿若遭受一声惊雷,满心是惊愕与悲痛,恍然间我竟从座上癫狂起身,没梳过的散长发也随颤抖的身躯左右摇晃起来。

 “您是说山名军对岸和田城出手了吗?”我没料到事情竟会发展得如此之快。我只知朝定正对纪伊国发动清算,我又在病中惘,朝定便很少将战况抄送至姬路城中。

 另一方面,朝定大抵是在提防掩藏在播磨的内鬼,秀昭的死让他生出不同以往的戒备之心,由此很多事我也难以及时探知一二。

 但朝定若下定决心再次进攻东国,便一定不会瞒我至此,现下他要打下和泉,首当其冲的就是和泉国的要冲岸和田城。我这边已然陷入燃眉,父亲却还能坐怀不

 他似乎扬起双目看过我一眼,随后又平淡地说道:“生死皆由命,那小丫头的命数将尽,不过这也是你我种下的恶果所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你又将使一人命丧黄泉,你今后还有许许多多的罪业要忏悔。”

 “不行!我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目光在屋中窜,又落在了父亲面前的茶水上,那茶汤始终满溢,我反反复复地盯着沉在杯底的茶叶看过好几遍,只觉自己已是面无血,脑海里也尽是错的影像。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那边估计已是炮火连天,你还能有什么挽救的办法呢。”父亲像是在嘲讽我,我脑中只剩下空白一片。到了最紧要的时候,自己却一点主意都拿不出来,我怎能容许自己接受与阿照的死别,即便要死,最该死的人也是我。

 “我要立刻出城去救她!”我大声说着,再取回一些失的力气。若是不考虑退路,我的确还有最后的法子。

 “要劳烦您亲自去救家主大人,倒不如让我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在我死死捏着自己的衣袖,将身板立至僵直,耳畔也收不进任何杂音时,一个许久未听过的声音却如救命稻草一般擦过身躯。

 “成田大人?”说话的是之前一直在其他房中休息的成田氏贺,到这时我也不喊他的戒名,缘是出于从前习惯,恰如我依旧无法接受他才是阿照生父的事实。

 “我会前往和泉国将家主大人救出。”我还未询问他究竟有何办法,或许我根本不必开口,且不说他这幅姿态更易混入城中,更何况他是阿照的父亲,不论付出何种代价,他都会将自己的亲女儿从三途川边拉回来的吧。

 但我还需迈出最后的决断,这不是能草率做下的抉择,我屏息凝神,将一切从前挥之不去的琐事都抛之脑后。不知过了多久,在居室中来回踱步的我终于敲定了心意,由此我便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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