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开得特别快，阿依努尔也倔得很，双手往后撑着后座的铁杆，离得远远的。大概骑了快半个小时，依稀可见宴会盛况：从那边公路上开进来的汽车在坡下整齐排了一排，侧边皮卡车厢里满满当当的全是用红绸系上的崭新家电，零零散散的马匹被拴在雪杉树上，喧闹人群则围着几顶阔大毡房闲聊。
等着仪式开始。阿依努尔环顾四周，并未在人群中捕捉到熟悉面孔，只得和约丹纳站在人群中，相对无言。一个头戴圆顶帽的老人打量着身旁的高个小伙子，试探问道：“你是胡克木的孩子吧？”约丹纳愣了两秒，点头道：“是的。”
胡克木是约丹纳的亲生父亲，牧场上的人对他猝死的事都有耳闻，不到三十岁的壮年小伙子就这么没了。令人惋惜，那老人幽幽叹了句：“跟你爸长得可真像。”
一个头戴金色头巾的妇人听见了也投来目光，附和说：“是啊…跟他爸可像了。是个帅小伙！”不知如何回答，两人只能干巴巴应着。转头见塔古斯家来人了。
珠弥古丽穿着深绿波点花纹的裙子，脸庞略显圆润，牵着一个走路晃晃悠悠的小孩从车上下来，阿依努尔便
了上去。时间过得可真快，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小男孩一双大眼睛简直和珠弥古丽一模一样，乌黑明亮，浓密睫
像把小扇子扑闪，引人怜爱，他躲在珠弥古丽背后，探头打量面前的生面孔。阿依努尔看着他怯怯的模样，突然平静下来。快中午了。阳光穿过厚重云层直直
在绿毯上，终于有了些热意，熙攘人群才躲进篷布下避暑。帕勒提终于骑着摩托车载着曼月孜姗姗来迟，看着他又惊又喜，道：“我还以为你不来呢！”约丹纳朝阿依努尔看了眼“送她过来。”原本昨天她被羊踢了。玛依拉准备自己去，但他觉得，她还是出来走走为好，就提出送她过来。很快新郎新娘就坐着婚车到了。
接人群举起礼花
，缤纷彩带漫天飘洒。新娘穿着白色衬裙，上身是红色缎面褂子，头上的尖顶帽缀着银饰。随着步伐动作摇晃，明
照人。新郎则是黑色西装，麦色脸庞深邃英
。曼月孜拉着阿依努尔挤进人群，专心致志地观礼，眼里满是羡向往。大概每个女孩参加婚礼时都会想象一下自己的婚礼，也许，还会在脑海里描绘一下那个人的形象，终于接近尾声，一妇人挽着新娘唱赞歌。
接着要告别父母，新郎新娘骑上马离开，人群收起录像的手机四散开来，准备落座吃午饭。桌上的羊
尤其大块，几乎是整只羊腿端了上来。约丹纳知道阿依努尔早上没吃多少。正要抬手切
，她碗里已经落下了一大块骨头。帕勒提说：“给，多吃点。”“谢谢哥哥。”阿依努尔道谢，慢条斯理吃了起来，他粲然一笑“我们阿依努尔还真是越大越客气，我都觉得生分了。”她抬头微微笑着，略带腼腆。曼月孜则带着兴味碰碰她肩膀，
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约丹纳一顿，黯然收回手，余光中总能看到他给她夹菜，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这样的情形在夜幕降临时愈演愈烈，温度降得很厉害，冷风刺骨，客人们大多进了了热气腾腾的房间里喝茶聊天，只剩下些爱热闹的年轻人围着篝火堆唱歌跳舞，热闹非凡。
一个年轻男孩拿出把冬不拉，席地而坐弹了起来，娴熟技法引得小伙子和姑娘们热情喊叫，情绪高涨。
很快又来了个中年男人，坐在人群稀疏处弹电子琴，黝黑又
经风霜的脸被噼里啪啦响的篝火映得通红。于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曼月孜眼睛一亮，拉着阿依努尔走上前，想要和着琴声唱歌。阿依努尔兴致不高，一番推拒也只答应陪她站一起，这样没趣，曼月孜索
也不唱了。让后面一个比两人还要稚
的小姑娘上前。只见那姑娘往电子琴边一站，双手提着裙摆左右晃动，清亮嗓音却稳如直线。站在一旁听了会儿，曼月孜又拉着钻进人群里跳舞。人群正中就是一身华服的新郎和新娘，郎才女貌，起舞翩翩。
一曲毕，曼月孜开始撺掇阿依努尔找一个男舞伴，并积极物
起来“你看那个站在外圈的男生，又高又帅，你去找他跳舞，顺便认识一下。”阿依努尔只瞥了眼，拒绝了。说：“我不想跟不认识的人跳舞。”恰巧这时一个高高的男生走近，邀请曼月孜跳舞，眼见她走了。阿依努尔也准备退出来，约丹纳坐在篷布下，敞开的视野中人来人往，倒显得角落里干坐着的人格格不入。
“吃点东西吧。”大概是主人家，端来一盘油果子和喜糖，给他倒了杯
茶，好奇问道：“你怎么不去跳舞啊？”约丹纳一愣，回答道：“我不会跳。”小时候仅有的一次印象深刻的舞会大概是他读初一时，阿依努尔干什么都想拉他一起，见他不会跳，她自告奋勇说教他，结果自己放不开。
看着周围大大小小的孩子盯着自己笑，甩下阿依努尔落荒而逃，后来再没跳过。四面敞开的篷布下寒风刺骨，他拿起热腾腾的
茶暖手，不由自主地就慢慢啜饮起来。一杯
茶很快便见了底，他隔了会儿就又添了杯。女主人家又出现了，她刚刚从众房间里穿梭回来，手上提着空空如也的茶壶。“进去坐吧，外面太冷了，而且你又不跳舞。”转头看了眼跳舞的人群，阿依努尔正在和一个男生说话，她嫣然一笑，把手递了过去。
等转了个圈他才看到那人的正脸，是帕勒提，他回过头，主人家盛情难却，只好起身，
开毡房帐帘，钻进了个安静些的房间。里面很是暖和，宽大炕上坐着一群人，男男女女围坐一团，有一个头戴圆顶帽，胡子花白的老人正在拉手风琴，大家倾耳细听，时不时抿一口酒。
看到个高大俊俏的年轻人进来，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边冲他笑边给他挪出了个位置。空气里满是燥热酒气，约丹纳蹙了下眉，见状也只能走到人群中坐下。
“喝杯茶吧。”旁边一个戴着粉
头巾的中年女人递给他一杯茶。“谢谢。”约丹纳忙伸手接过，再不说其他。大家见他只是静静坐着，很快就收回注意力，和身旁人低声谈话。他枯坐了会儿，悠扬的手风琴声入耳却是冷清孤寂，心中只是后悔，她这么大一个人了。自己来参加舞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必总是跟着她。
实在无趣，借口上厕所，他溜了出来，站在两间毡房之间望过去…阿依努尔和帕勒提相对而立，错身挽手转起圈来。
帕勒提占主导位置，带着她动作，没一会儿又掉转方向，和她同向踢起腿。荷叶裙摆随着转圈动作如波
涌动，
前的两
辫子也腾空甩动着，眉目
转，顾盼生姿。帕勒提虽然平常有些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