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连同棈神与思想
“人是苏谩杀的?”“他因李迟对他的庶弟抛出橄榄枝而心生怨恨,便杀了李迟。”“那些护卫的死又如何解释?”“你是蠢货?这种事情也要我来想?”姜见月看姜泽那满面激动的样子,心中不耐,只得深
一气。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什么?”姜泽就知道,依姜见月的个性不可能白白给他这个机会。虽则这背后恐怕是皇后命令,但他也早做好姜见月提要求的准备“迢迢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自然凡有所求,无所不应。”
“回到京城,我要你不住永平侯府。我和母亲单住侯府,你自己搬出去。”岂有永平侯不住永平府的道理,然而现在应下也无伤大雅。
“随你怎么想,就怎么办。”“剩下的我回头再想。”姜见月瞥了他一眼,语气古怪“你且放心,到时我也不会刁难你。现在你要做的是去处理苏谩的尸体。”姜泽也十分好
子地受了,他早就习惯姜见月的脾气,但平复激动后,还是有点犹豫。
“早知妹妹与皇后陛下有联系,母亲在京城也不会如此担忧了。”“你是在怀疑我?若非陛下命令,你以为我会把这样好的机会给你?”姜见月从袖中摸出一封密令。
她只是举在
前,并不拆开。可姜泽已经看出那密令之上的特有花纹,代表这道旨意出自中宫。“迢迢,你放心。我自然承了你的好意,往后哥哥有什么好处,自然你我共享。我们可是兄妹。”
“他被我关在沉府后面的一个仓库里,那原先是家铺子,接连转手好几个商户,生意皆做不长久,久而久之,人们就说那闹鬼。我把他关在那,如今还没死,你把他带出去。
就带到西边那座山角下,弄些打斗的伤出来,装作是逃亡的过程中不小心跌入水里淹死了。”姜泽依姜见月所说,找到苏谩时,疑心人
已经死了。
躺在地上,满身污垢,丑得让人不得不屏息,腿上不知为何,
被剜去了一大口,伤口发脓。姜泽强忍着恶心,摸了摸他的头,果然因为伤口发炎,人也烧得滚烫,就算活着估计也被烧傻了,这样好,姜泽心想,这样处理起来才方便。
他带着两个亲卫把苏谩运到西山脚下。“西山脚的河边,有一座废塔,你从那个位置往河里扔,尸体会顺水
下,刚好
过城中的一条供人观赏的河,到时可以被百姓发现。”
姜泽根据在军营里的经验,给苏谩的身上添了几道伤。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因此心情极其不错。
可往西山脚下越走,越觉得
森,他们是为了抛尸,因此天蒙蒙亮就出来了。前
下的雨,地面泥泞
滑,马蹄落下,再抬起,蹄子上全是泥泞,他们走了好一会,才看到那座废塔。
“世子,已经听到水声了。”“快去,天快亮了。”三人连带着一个不知死活的苏谩,行至河边。亲卫刚动手,却听苏谩的
息剧烈起来。“世子,他好像要说话?”姜泽皱着眉,本就感觉不大好,又听一路活死人一样的苏谩要开口说话。
“嗬嗬嗬…”这般骇人的声音,更像是荒郊野岭的鬼怪发出的。越发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认定苏谩是不详的源头。“别管了。快扔。”那两个亲卫也觉得不好,赶忙把苏谩往水里一丢。“嗬嗬嗬、嗬嗬。”
咕咚一声响,水声便淹没了苏谩最后的声音。“世子,不用绑个石头吗?”“不用,他早没挣扎的力气。下去喝几口水就沉下去淹死了。再浮起来便是具尸体。”姜泽看苏谩沉下去,安下心:“快回吧。”
然后几人摸索着要回去,一个亲卫突然道:“这地上有别人的脚印!”这一声在山野里格外突兀,惊起树上的飞鸟。乌鸦的声音刺耳却又悠长。姜泽正要骂亲卫大惊小怪,却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一时间,如坠冰窖。***“被发现了。”姜见月轻轻道,她穿着一身窄袖便装,手持弓箭。昙云在旁看着,她们置身于废弃高塔之上,通过落灰的窗子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因为是秋季,树木已经落叶,光秃秃的枝干并不能遮挡住她们的视线,姜泽的一举一动都在姜见月的注视下。
这个脚印是她故意留下的,昙云对她这种危险的举动表现出一种极大的宽容,尽管姜见月这种行为非常冒险,如同将已经到手的成功果实抛回树上,能否再次摘下又成了未知的谜。理智告诉昙云。
她应当阻止她,难道这样在高塔上悄无声息地杀死姜泽不够解气。可她看着姜见月那双明亮的眼睛,想起春天她背着手站在屋檐下那孱弱的模样,她也有了和姜见月一样的冲动。昙云愿意相信姜见月。
就像姜见月相信裴韫玉、相信郦桃、相信她…她也一样相信她,她毫不怀疑,她有能力于高塔之上,
杀姜泽。这是计划一开始就想好的,最后的杀人地点。姜见月将弓箭握得温热,她面上浮现出一种陶醉的笑意。
她的那双漂亮妩媚的眼睛,如果此刻还必须用妩媚形容的话未免太过奇怪,这是一双寒光毕
的锐利眼睛,是具有攻击
的,是不可直视的,她确信自己站得平稳,拿得平稳。可也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是何等急速。
她的手指张开再握紧,像是安抚身体内的这颗心,不要着急,然而看她面上的酡红,她其实完全是在享受这样的心跳声,她嗅到废塔内的霉
味、嗅到窗上灰尘的土气,却又似乎也嗅到姜泽身上的血腥味,她被混杂的气味包裹着,却依旧从容不迫地将它们分辨清楚。
她知道哪种气味来自姜泽身上,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姜泽的每一
头发丝,也许这是幻觉,可姜泽整个人便是庖丁刀下的牛,在她面前骨头与鲜血都没有秘密,她将箭矢对准…她要对准他的眼睛,要让这箭头璀璨的锋芒剥夺他眼中的光明。
又一个呼吸间,她又觉得这箭矢就是她本身,她遗失的自我终于找回,现在就是她的复仇时刻,她是站在高塔上。姜泽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握紧缰绳再奔逃之前,仰面搜寻正确的出路方向。
他仰头,姜见月…她其实是站在他面前,她执意留下的脚印,就是为了让这场复仇来得更痛快,哪怕这是毫无必要的。
姜泽死前的恐惧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可就是这短短几个呼吸间,姜见月却能得到无上的快
,她只是世界最普通的人,无法免俗于在复仇中汲取快乐,她要让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会死在姜见月的手下。
是姜见月要杀他!姜泽的身体比意识更快,他的腿双夹紧马肚。可他的眼睛不受控制一般,还在往高塔上看去,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如果姜见月想杀他,那必然会在这座高塔上。
他对她不是没有怀疑,可她设计的一切,几乎引导他不得不选择与她合作。如果他能先杀了她!可他没法杀她,因为与宋嘉玟的
易就是以姜见月为基础。和姜见月合作才能把利益放至最大。
他相信于姜见月也是如此。皇后需要兵权,纵然姜见月回到京城,她也需要政治上的助力!皇后不可能不需要永平侯府的兵权!难道姜见月她有胆子违背皇后的命令?生死恐惧征服了姜泽,他虽还坐在马上,却已于精神上瘫痪。
在战场上都未曾如此,也许内心深处他作为既得利益者早就知道他对于姜见月是何等灾难
的存在,因此潜意识里他也知道姜见月决定杀他后,将拥有多么可怕的复仇力量,他必死无疑。
他的精神先他一步死去,他终于看见了。看见急速飞来的箭矢,看见…那锋利的箭头精准
中他的眼球,他来不及拔出眼中的箭,就听到箭矢劈开空气的声音。第二箭飞来,
中的是他的喉管,他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就像那淹没苏谩的
水最后发出的声音…他那关于姜见月是否与姜繁和好的猜测也随之消散了。从此世上再无名作姜泽的人,连同他的精神与思想,一并消亡在姜见月的箭下。姜见月放下弓。
晨风吹拂她的脸,那酡红消退了。心跳也平复了,与此同时,她面上的微笑也消失了。当胜利的果实稳稳地落在她手中时,她反而没有一丝微笑,她勉强
出微笑,对昙云说:“现在,你就是未来的永平侯。”
皇后是需要永平侯府的兵权,可谁说这执掌兵权的将军必须是姜繁与姜泽之中的任一个。昙云担忧地看向姜见月。有时候的成功是没有笑容的,因为来得太晚太艰辛,然而她毕竟如她的名字那般,迢迢终见月,她比几十年前。
那个不幸死在中途的迢迢要更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