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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便又脏又丑
 “诶…来咯!小姐唤奴婢何事呀…”看到雨过天青帐里辛夷睡得安稳恬的红脸颊,心觉畅快,当即荒腔走板地唱了起来“灯儿下,细把娇姿来觑,脸儿红,默不语,只把头低。金扣含羞解,银灯…”

 “打住,我肚子饿…”辛夷枕在百蝶穿花锦缎凉被上,看着吉星搙起袖子把吃食端上食凳,那白米般的两小截手腕上全是一团一团还未消散的红疹,心疼的不得了。

 “你真的有在吃药吗?为何还不好…是不是大管家根本没叫医生开药?”吉星手脚麻利地拿碗盛着参黄芪炖鸽汤,又给她夹了些醋拌海带海参丝,不在意的挠挠疹子:“无事无事,又不又不疼,又不传染的,让它自己消呗…”

 辛夷原先还笑着。听她那么说一愣,有些不高兴的放下汤碗,用勺子翻了翻碗底,面色隐忍地看向吉星。

 “怎么了?饿了就快吃呀,看着我作甚…”啪…辛夷甩下汤勺,溅在吉星手背上,她吓了跳,赶忙推开餐凳,靠坐过去抱住辛夷的肩,查看她有没有被热汤烫到。辛夷喉头发,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吉星又从衣里掏出帕子替她接痰擦嘴。

 “…我没事…对不起…”辛夷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吃的用的越来越好,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往前以为是林原森的意思,但一想,怎么可能,她拒绝过多次,他也早就放弃了物质上的示好道歉,更不会因为这次稍微严重些的折辱反省。

 吉星从哪里,是要是求还是偷,都和她没关系,等林原森回来,吉星就可以功成而退了。吉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眯起眼睛:“这些东西都是我从林宅抢过来的,怎么着。

 额,反正查不到我头上,你不高兴吗,为什么,林家的人那么对你…就是要让他们不好过才舒心吧…哦…我还弄了个浴桶回来,你好久没泡澡了吧…我…”

 辛夷摇摇头,慢慢坐离吉星的怀抱:“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我不是大爷金屋藏娇的那种人,巴结我讨好我,得不到你想要的荣华富贵的,大爷从不在这小楼多待,你是等不回他的…

 早些离开我吧,像林宅其他人一般,我不会怪你,不会和大爷吹耳边风的…”当初吉安说的话,她听的不清楚。

 但多半是这个意思。这么伤人自尊的话,辛夷劝自己别再心软别再留情,吉星不是可以卷入仇恨的替身,她的意思是想怒她,让她远离自己而已,但可惜,吉星不是普通的使唤丫鬟,她面不改地捡回汤勺洗干净,替鸽子剥了,合着汤一并送到辛夷嘴边。

 辛夷着急的绷紧身子:“你做尽辛苦的事,跟着我,咳咳,只会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不值得…”

 “不值得…”吉星拉下面罩,攥得分明的指节泛青,声音倒还四平八稳“值不值得看我自己,你也知道你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呵,出息了巧丫头,你哪里来的矫情,觉得自己惨兮兮的,林原森就会难过,你怎么就觉得自己偏生痛苦惨烈,林原森就会痛就会悔呢,你那么在乎他,你有在意过我吗…”

 辛夷看着那张脸,刹那便睁着眼晕倒过去,不舍,不敢,不信,满是震惊,留念,可意识模糊得难以支撑身体,吉星抱起她,不住地啃咬那苍白的,似是带着绵绵恨意。

 ***一夜天明,头向白昼,这是苏翎第一次见江南的灰,苍翠到惨败的梧桐,小楼衍伸出去的琉脂瓦檐,窗外大片朦的湖水,镜中透出的,颓倦和恶劣的心情导致的发灰的脸。

 晨曦底下有片若隐若现的喜,苏翎知道,那是辛夷种下的无尽夏,状似成团的大丽花。眼前的清晨,是如此的宁静。如果不是不分夜的犹如雪片般飞来的各地战报,很难想象,不久的将来,眼前的这一切,也要被战给打破。

 辛夷从昏过去到现在,还没睁过眼,又或许她醒来,沉痛,无奈,懊悔,悲戚,枉然,自轻自,便选择不能直面苏翎。湖中日子清净,和此刻外头的兵荒马相比,犹如身在梦境。梦里更好。

 苏翎叹气,替辛夷好被角,下楼去做早餐,昨天的鸽汤还剩大半,干饭也有,想做烫饭,想给她吃青菜。

 虽然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领情。打定主意,苏翎又换上率真的表情,蹦蹦跳跳的去林宅偷菜…折腾了半宿,纵使她伪装的心神再好,也难掩眼底的青色。吉安和阿梨被她借林原森的狐假虎威欺负的狠了。

 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蹲守在厨房给她准备东西。“安姨…”“别说话…我困得很…”“你们俩蹲门口干嘛呢!背后筐子里是什么?”吉庆早就觉得不对劲了。盘点每库存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丁点儿东西对不上,按理说经手人摸点鱼水算是常态,可…整个林宅上下十几口人,只有他会捞油水,咳咳…“我前几天夜里不舒服,天没亮就来厨房找东西吃,你们猜我看到了谁?”阿梨揪着衣摆偷偷瞟了眼吉安,她低眉顺眼地浅浅笑着。一点儿都不怕责罚,阿梨气得板起嘴,吉庆都还没问,她便陈芝麻烂谷子都抖了出来。

 从对辛夷的嫉妒和吉星的惧怕,专挑吉庆爱听的,嘴碎了一地。“辛夷?这个…”吉庆两指捻着山羊胡,脸色复杂的背过身“是我考虑不周,她身子不便。

 那楼也简陋,难免…说到底还是吉星那小妮子黑心眼,身为林家的人却干着胳膊肘儿往外撇的事,那边我不追究,你们也别多嘴,免得大爷被她拾掇着收拾你们!但吉星得受惩罚,嘿嘿…”阿梨眼珠子转了两圈,想到下人们都说吉庆是个表里不一,爱占便宜的人。又想到吉星那粉白的颈子,有些幸灾乐祸的去撞吉安肩膀,给她使眼色。吉安却上前两步,终于开口说辛夷的不是,继而坦的勾引:“…大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听我家二姑说,上海…已经被日本人困死了…大当家的,说难听点,大爷可能回不来了。

 您想,这诺大个林家,还不是您说了算吗…您想要什么便立刻着手去办,找个日子散了下人们,逃命去吧…”

 话了又靠近他布满耳垢的右耳,声音的极细:“外头兵荒马的,大爷要是能活命,恐怕早就跟隔壁宋家的三少爷一样,逃得远远的了。哪还敢回来…”

 提到宋家,吉庆那是终将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早两年宋家老么就去了东北参军,还搞得家里的男人除了老大爷,都去搞革命打鬼子,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离子散收场,宋老么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再也没回来,阿梨。

 那还是二房庶女,宋老么表妹呢,花骨朵似的小姐不还是掉了枝头碾成泥…“咳咳别瞎扯!我再去打电话问问,如果真的联系不上…滚去边儿上,别离我那么近,一张麻子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啥…”

 吉庆想到一屋子的金银财宝,如花美眷,心里乐得合不拢嘴,还要装的大义凛然忠心耿耿的样子,推开人赶去打电话,将生错开从后院跑来的苏翎。阿梨吉安两人一见苏翎。

 想到她折磨人的手段后背一凉,不约而同地散开干活,苏翎也没多想,拿了筐子转身就跑。吉安一身农妇装扮,蓬头垢面,脸白得像鬼,便又脏又丑,三白眼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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