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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异向横行,
 ***在姜泠心里,其实没有什么七夕的概念,这一晚,她和黄逸雯都被安排去了急诊夜班,通宵忙了五小时。

 直到接了一个小白脸男病人,才想起跨过凌晨已是七夕。这个男病人,是在上进行某种不可描述的动作时,骨折的。

 他女朋友也在场,穿着一身健身教练的经典服饰,气场强得很,唯独神色不太自然。文文弱弱小白脸,金刚芭比健身教练,这样的情侣组合实在太稀奇,黄逸雯的脑袋里立刻开始脑补“不可描述的画面”

 直到姜泠喊她去开检查单才回过神来。姜泠依旧是那副清冷不近人情的模样,就连问起导致骨折的具体行为,都是面不改心不跳。仿佛任何病因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无趣,等问诊结束以后,她偷偷凑到姜泠身边套近乎。

 “姜医生,如果我也想参加医疗援助项目的话,应该怎么报名呀?”姜泠是那种很寡言少语的美人,行动效率很高,用智能手表把一份报名表传给她。

 “太好了!我也想去马来西亚!我姑姑刚好在那边有个照应!”黄逸雯高兴地说着。“姜医生,你在那边有朋友嘛?”朋友。姜泠正在翻阅自己的申请表,指尖滑落到页尾,动作瞬间停滞。

 项目赞助方一栏,抬头标注的是【大马十七行商会主席】,男人的签名飞扬恣肆。【裴枢】七夕的第一缕晨曦挥洒人间,她的第一次情绪波动,是因为这个名字。

 那么的相似,却又那么的不一样,裴述是她记忆里毫无印象的男朋友,那这个裴枢…指尖轻颤,手腕发抖,瞳孔骤缩。大脑里尘封的记忆区域像是忽然被电窜透,猝不及防地重见光。这就是她对七夕的概念。

 “姜医生,你怎么了?”黄逸雯看她脸色苍白,连忙关心地问。“没事…没事,”美人医生虚弱地晃了下身子,喃喃道“逸雯,你帮我查下马来西亚槟城的医院电话,问一下他们关于裴主任的记录…”

 黄逸雯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刚想扶她去坐下然后慢慢查,麻醉科的规培医生就颠颠地跑过来。

 “姜医生,我们裴主任找你!”瞬间,急诊科里爆发出一片起哄的声音。全医院上下都知道,裴主任今天打算跟姜医生求婚的,就在一楼的治疗室,环境氛围都布置好了。

 起哄的氛围里,姜泠周身却只有沉寂,她的气质偏似于冷料峭时节的冰棱,可以接受求婚,也同样可以拒绝求婚,不存在委身将就的中间选择。黄逸雯凑她在耳边,劝她先不要去。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她在冷静地思考,眸中忽然闪过清晰颜色,仿佛悟觉什么,缓缓站起。“我就过去。”医院,一楼中厅。这个时间点,天色半,朦胧灰茫,门诊尚未热闹起来,静悄悄的。姜泠走到裴述面前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忘了拿玫瑰花。新鲜的土培玫瑰花。

 此刻应该正摆在二十三头,她装作如常地同裴述打招呼,例行询问他的夜班怎么样。裴述随口说几句,之后便慢慢往某个话题上引。“姜泠,我知道我们这段时间都很忙,彼此的沟通不够。”“其实这并非我的本意。”

 “我的愿望一直都是我们能像在马来西亚的时候一样,开心,幸福。”“这些话,本来是那个七夕我就想说的…”他娓娓道来,一边牵着她的手,走到治疗室门口。姜泠忽然有些透不过气来。

 “可惜,你后来因为意外把我忘了。”裴述深情地注视着她,接着单膝跪地。“那时,我们已经是情侣关系。”

 “我们可以再去一次槟城,乔市,马六甲,吉隆坡,我会帮你恢复记忆,”“姜泠,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求婚的仪式循序渐进,气氛达到最高点。治疗室的门哗啦一下打开。

 玫瑰,香槟,充满他们回忆的挂历照片,钻石戒指…情景应该恰好到处,足以打动所有人…可是治疗室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条躺在地板上睡觉的伯恩山犬,打着呼噜翘着四只脚。尾随过来准备起哄的医生都瞬间石化,更别提裴述本人的脸色有多难看。姜泠的心情也很复杂。

 她总觉得,裴述经常和她提起失忆的事,但每一次的回顾都很模糊,就像一首没有歌词的歌曲,没有情节的电影,没有演员的舞台剧。

 她是失忆了。不是失智,她依然记得所有的医学知识,所有的人生轨迹,唯独残缺这么一小块,却怎么也填补不上。众目睽睽之下,她难得冲动地摘下眼镜,狠太阳和晴明的位置,试图让自己魂飞魄散的内核恢复冷静。

 “姜医生。”远远地,忽然冒出一道声线牵住她。无形的绳线牵着她,迈入沉静停止的河,迈入温缱斯文的沼泽。

 “我们该走了。”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襟绅士,周身仿佛有一片阴影笼罩,沉沉唤她。姜泠缄默了一瞬,想起今天是他去取证现场的日子,她作为监护医生,理应需要陪同。

 “我们回来再说。”她紊乱地给裴述台阶下,匆忙地走过去。走向那个男人。一片凌乱闹剧的清晨,蒋驹尧依旧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尴尬姿势,看着他和她上警车的背影,那些真正的衣冠楚楚的氓魔鬼,总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恶人会有恶报。

 蒋驹尧攥紧拳头。***高速路上,前后一共三辆警车首尾相接,飞驰穿梭在漂流中。姜泠贴着车窗坐,把自己尽量压缩进一个独立空间里整理情绪,但是隔壁的男人还是想要贴近她。先伸过来的,是一盆栽在泥土里的玫瑰花。

 “姜医生,你的玫瑰花。”他也不知是讨好还是讨嫌,主动开口。“…你没看见我正烦着么。”姜泠闷闷地把花盆抢过来,抱在膝盖上。

 泥土新鲜,几粒滚落白褂。又被他偷偷摸摸地伸手过来掸掉,她睨一眼他,座位挤得离车窗更近了。雾阴天色里,车窗倒映出她的侧颜。美人像是冷玉做的钻石,握在手心是凉的,也有着隐约脾气。

 魅惑,清冷,妖冶,难以捉摸。男人用眼神静静描摹着她的轮廓,内心愉悦不已,求婚的恶作剧很完美,他自然是高兴的。魔鬼不懂共情,只关注自己的利益。

 唯独除了她,只言片语便能触他心弦。“你认识裴枢吗?”女人忽然转过身,直勾勾地问他,紧接着便是第二句问话。“你是裴枢的什么人?”清冷尾音犹如水滴落玫瑰花的荆棘密刺,把什么东西一剖为二。男人的眸底颜色一下子危险起来。

 复又放松,黑色惊喜,似乎是今七夕的主题,他正要开口,坐在前排的警察忽然入对话。“曼诺先生,我给您介绍一下警队的分工吧。”“吴队长坐在前面那车,三辆车的警员一共有八人。”

 “您放心,我们都很专业,经手的嫌疑犯最少也入狱关个十年。”裴枢散漫烦躁地敲着车窗,看着外面开始下雨。车辆远离城市,离海岸港口越来越近。“是么。”他不经意地附和了句,好似魔鬼审判人间。

 每逢季节变化,都是鱼类洄游的时候。雨下得大了。港岸涨。海水蚀陆,异向横行,她,应该会很喜欢沙滩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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