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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缓缓眯起眼
 姜红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她视线却突然被玻璃窗后的阴影吸引。一个陌生的、穿着军服的男人立在窗后,手中端着杆长。黑口直直对着张景江的后背。砰!火药的巨响、玻璃哗啦破碎声震耳聋。

 耳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清晰。杂乱的脚步声、刘妈的哭喊、士兵们叫喊着。拉开栓的咔咔声…姜红如同失了魂似的,一动不动地、直地坐在椅子上。

 ***“郎中,快去请郎中来!去打电话,快去啊!”刘妈拽着身边的丫鬟,大吼道。张景江倒在地上,一张口,嘴角便淌下丝血。

 他右口血模糊一片,鲜血汩汩地从中涌出,积攒在地面上,他伸出手掌在前一摸,缓缓将沾染鲜血的手举止眼前,而后轻微摆了摆。

 “咳咳、小鹿,小鹿…”他面色衰败,手掌在空中胡乱摸着。“红姑娘,老爷在喊您呐!”刘妈声音哽咽,对姜红大喊出声。姜红这才如梦初醒,脚下如踩在棉花上,刚一起身便扑通软瘫在地,连滚带爬地凑至他身旁,抓着他的手:“我在、我在。”

 她慌张地用掌去堵那不住淌血的窟窿,血仍从指向外涌出,她焦急地道:“你别说话,郎中马上到,会好的、你不会死的!”

 张景江面色苍白地扯出个笑来:“听我说…”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抚上姜红的面颊:“你、咳咳…去把八音盒带走,马上出府…”姜红胡乱地摇着头:“什么八音盒!我和你一起,我要看你好起来!”他艰难地说着。

 粘稠的血将他牙齿都染的一片血红:“听话、快走…”姜红拿起他的掌,贴在面颊上,仍喃喃道:“不不不、我不走,我不走!你别说话了。我们去医院,你会好的!”

 “小鹿,别哭…”那指尖在面上摩挲着。她不知何时早已泪满面。“照顾好自己,咳咳,”

 “我真的好爱你…”那只大掌缓缓地从她手中滑落、落在地上、落在一片鲜红的血泊中,了无声息。姜红爆发出声悲鸣,身躯伏在他口,无助地哭嚎着。“红姑娘,您把八音盒放哪儿了?我去给您取来!”平总是跟在刘妈身边的丫鬟出言问道。

 “什么八音盒!你怎么还没去打电话请郎中?”姜红看她还在这儿立着。有些冒火。“姑娘,老爷已经去了!那一恐伤及心肺,大罗神仙来也治不好他,您还是听从老爷的遗言,快些走罢!”

 “老爷一去,说不准他手下的哪些个兵士将要造反,到时您再身可难了!”“您到底把八音盒放在哪里了?老爷的临终嘱咐,必定是很重要的物件,您快好好想想!”她语速极快地催促道。

 姜红被她一问,细细想了一阵,不甚确定地开口道:“应当在梳妆台上放着…”丫鬟一听,头也不回地就向楼上跑去。姜红看着她的背影踏上楼梯,心中生出些悲凉之感。砰!又是一声响。

 那原本正往楼梯上迈步的身影突地一滑,麻袋似的哐哐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再没了声息。姜红呆滞地向门外看去。男人端着向自己走来,口处还有未散去的硝烟。一阵大力突然拖起她的身躯。

 她心头猛地窜出股火气,啪地拍开男人的手臂,怒目而视:“放开我!”男人将她猛地从地上提起,向厨房走去:“走。”她挣扎着。

 试图甩开那桎梏自己的有力臂膀,死死地向后抻去:“你这个骗子!你不得好死!”男人面庞上如覆着层薄冰,冷冷地扫她一眼,猛地将她扛在肩头。

 她扭动着、四肢不住地甩动,口中尖叫着:“你放我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男人扛着她,一言不发,稳稳地迈进厨房。姜红见得不到回应,发了狠一般,一口啃在他肩头。男人低低嘶了声。

 而后狠狠一巴掌在她上。清脆的声音在厨房内回着。股间的剧痛让姜红哀叫一声,股被打更是叫她懵了神。

 “看看窗外,不想活你就继续闹。”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姜红向窗外看去,大批的士兵正向楼外集结,却不复之前的训练有素,反而显得有些散漫的样子。男人一把拉开地面上的挡板,出截漆黑的石阶:“藏进去,下面是菜窖,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会有人来。”

 姜红沉默地看了男人一眼,而后钻进地窖中。头顶的光线缓缓被遮蔽,漆黑的地窖中,弥漫着蔬菜的淡淡土腥气、和腌菜的酸味儿,她一言不发地挑了块地方,坐了下去,地窖中温度不高,她无助地着膀子,紧了紧身上的兔绒皮草。

 楼上杂乱的脚步咚咚响起,有时会传来一两声响、以及士兵们激动地交谈声,她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脚边的几颗白菜上,脑中如同一团麻。公馆内突然冒出来许多觊觎着钥匙的人。

 他们互相都不认识,以钥匙为目的,各自为营。王管家曾提到过“扮演”…也就是说,他们每个人要尽职尽责地演好自己的身份,在不暴自己的情况下找到钥匙,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穿过苦力的衣服,也穿过军服。

 他到底是做什么的?还有那个陌生的士兵,突然打死了张景江,他难道也为钥匙而来?因为士兵不能进屋,所以要先把水搅浑,再顺理成章地进屋搜钥匙?张景江临终时一直代我拿走八音盒…莫非八音盒同钥匙有关联?!

 那刘妈身边的丫鬟,岂不是也为了钥匙而来?姜红愈想,愈觉得浑身发凉。别人煞费苦心想得到的钥匙。

 其实一直都在我屋中摆着…那钥匙到底是怎样的宝贝?这么重要的东西,张景江从一开始便把它交给我…她想起那同八音盒摆在一起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又想起那一抽屉的家书。

 张景江一人独坐在房间内,听着窗外的雪声,埋首在台灯下写下一封封书信的场景浮现在她脑海中,在雨时,在蝉鸣声中,在星光下,在暖里。

 “小鹿,我真的好爱你。”他声音又清晰地在耳畔中回响,她心中升腾起一股悲凉。口处如同着一柄利刃,在她心脏翻搅。细密的疼痛啃食着她的神经,她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却反而越擦越多,最后终于放弃了似的,掩面痛哭起来。

 ***外头的动静渐渐平静。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挡板被掀开,阳光顺着台阶洒落在地窖中。一团娇小的身影抱着膝,安静地坐在光线不及的黑暗角落中。“可以出去了。”男人居高临下地立在她面前,说道。姜红仰起脸,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

 “你拿到钥匙了。”她轻轻开口说道,平缓地陈述着。似乎并不想要男人的回答。“你既已得偿所愿,还回来做什么?怎么,是我仅剩下的这条命,对你还有什么用处吗?”她声线突然拔高,语气讥讽,有些刺耳地在地窖中回着。眸中溢出丝丝憎恶。

 那视线落在男人身上,如看着一堆垃圾。男人对上她的目光,眼底的温度渐渐冻结,他缓缓眯起眼,周身萦绕着层层暴的气息,视线死死盯在她面庞上,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如掺着细碎的冰碴,他一把拽起姜红的腕子,向外走去。手腕几乎要被大力捏碎似的,姜红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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