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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嗡嗡手机铃响
 起初柳枝枝以为是她太腼腆,平时在学校也没什么存在感,不一会儿,有个小男孩走过来“姐姐,你爸爸找你。”不等回话,男孩立刻溜走,她才觉得古怪。去餐厅吃饭时,人数减至第一次的数量,柳大壮正和老师谈话,入伏来来回回搬饭菜。

 这回他脸上的纱布变成一条创可贴,出平整凌厉的侧脸线条,整个人添上几分冷气。吃饭和第一次一样,两个老师和柳大壮率先离开,其中一个老师入伏,吃慢点等等她。

 旁边男生不动声,回完话继续吃饭,丝毫没有把上次的事情放在眼里。这回他吃的小碗牛面,最后剩两筷子,放慢速度等她。“那里还有两碗。”柳枝枝指门口桌子,接着入伏大口吃完,走过去端碗。柳枝枝注意到。

 他脚踩一双灰色运动鞋,腿下出一截脚腕,没穿袜子,两边凸起的脚踝冻得通红,脚后跟那道骨头还都磨出一块血痂。仔细看,他右脚鞋子的后脚跟边缘破开一块,很像老鼠啃了。

 出里面的黄海绵和固定鞋子的灰色硬片,接着他转身,那一瞬,正午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身上,他不耐烦地皱眉,另一只手虚抵在额头挡太阳,动作没有半点狼狈。

 碗放桌上,入伏看着她,睫轻眨两下“帮个忙,保育员来了你就说我去厕所了。”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和同学背书声太大而喊哑的嗓子不同。

 “可以的。”柳枝枝点点头。就看他迈开长步,端着门前最后那碗牛面出门。两分钟后,入伏再次回来,手里空无一物。柳枝枝淡然置之,摆正脑袋继续吃面。两人几乎同时吃完,入伏递给她一张纸巾,一块钱一包的那种。

 原本她想说自己有,想起上次锅盖头的愤恨,她道谢擦嘴。面前伸来一只暴着血管的大掌,收走碗筷,他起身,眸底好像柔了几分“下周你来吗?”

 “来的,最后一次。”入伏思索片刻,脸上浮起一个淡到几乎没有的笑“嗯…这种地方少来。”说完他拿着碗筷离开。

 ***第四次去福利院的前一天,柳枝枝收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医生说赵晴子再过几天就能出院,坏消息是童心下周要转学,她没有朋友了。说好过阵子一起出去玩,如今小兔子零钱罐里大大小小的散钱没了用处,她抱着小兔子,从童心家回来的路上大哭,结果旁边打折店的喇叭声比她哭声还大,聒得人耳子疼。

 扭头看,是一家鞋店正在搞活动,她丧心病狂走了进去。十分钟后,店里全是她摇晃零钱罐时,硬币铃铃铃的碰撞声。

 多做好事,妈妈的病会好,那么童心很快也会转回来。抱着这个小心思,柳枝枝随柳大壮第四次去福利院。这天她没下车,故意坐在车上等入伏来找她。

 看他来敲窗,柳枝枝下车,悄摸着把袋子递给他。“我爸说你搬饭辛苦了。这个给你。”纸袋里一个鞋盒,上面有盒创可贴。入伏垂眸,凝着眉头叹气。

 “谢谢你。”声音不哑了。很沉,显得这句听起来很中肯,不像是猴子虚情假意的无奈。柳枝枝摇摇头“那个,你还是现在就换上吧,万一被人抢了。”两人到旁边台阶上坐。

 他快速鞋,柳枝枝在旁边打开鞋盒,解释道“不知道你多大脚,但我买了几双鞋垫。我妈说如果鞋跟大的话,可以多垫两双。”“所以是你买的?”入伏神色冷肃。

 “…”柳枝枝疑惑道,鞋子递给他“不一样吗?”他没说话,翻过去看了一眼这双白色运动鞋鞋底,轻笑道“大小刚好。”

 “等一下!”柳枝枝从鞋盒里递给他一双黑色长袜,两个创可贴“要穿袜子的。”入伏动作很快,穿完把东西装好,柳枝枝顺势捡起鞋袜和创可贴的纸片。

 “给我!”他伸手,柳枝枝递给他,后者继续道“先去个地方,你等我一下。”这条路是后院,柳枝枝跟在他后面。

 接着听到楼里传来一阵小孩哇哇大叫的哭啼声,听起来撕心裂肺。“别怕,”入伏回头“保育员在给残疾小孩儿牵拉跟腱。”

 “等我一分钟,马上下来。”说完他快速上楼,柳枝枝闻声寻找声源房间。哭喊声越来越大,腥味越来越重,她看到窗纱正在通风。往里探去,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被两个女人按在上。

 男孩双手被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双眼噙着泪花,另一个老师给他撕腿,看起来比她的舞蹈老师拉筋痛千万倍,那张大上还有几个缓慢爬行的小孩子,表情呆滞,眼睛外斜,眼珠突出,四肢过度弯曲。

 看起来和电影里讲的唐氏综合征一模一样,角落里有个孩子睡着了。双手紧紧抠着脏兮兮的被子一角,含在嘴里,嘴侧口水滴落大半,沾被子。

 不忍心多看,柳枝枝悄悄离开,站在原地等入伏下来。依旧是老师代完,和柳大壮带着孩子们先行离开,食堂里只剩他俩。一堆旧散钞放她跟前“这是50块。”她抬首,就见入伏觑她一眼,轻笑道“嫌这钱脏?”

 “没有的。”“钱是我倒卖文具挣的。”柳枝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把钱推回去“我只是觉得你更需要。”

 接着这沓散钞又被他推回来,他眸认真,一板一眼,相当正经“小姑娘,钱很重要,有钱就不用挨疼,有钱你就能吃穿暖。”

 耳畔回起小孩撕腿的哭啼声,柳枝枝轻问“那你为什么有钱了还有一身伤?”入伏哂笑一声,放下筷子,与她目光迭“你的钱花在哪里,你的世界就在哪里。懂了吗?”可是如果携带一身伤,你的世界就是裹着疼痛的世界。不知道该说什么,柳枝枝微微点头,继续吃饭。

 “你叫柳枝枝?”咽下嘴里这口,她回“杨柳的柳,枝叶的枝。”“枝枝?”他的声音很低,轻飘飘的,特别动听,柳枝枝笑着点头“嗯。”入伏又问“你家在哪儿?”

 “就在这里。江城。”“好,这双鞋你记着。以后我送你一双更好的。”“没关系的。”柳枝枝也有私心。入伏端碗喝汤,随后道“你要不懂就回去问问你妈,送男生鞋是什么意思。”不用问,她只是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收走碗筷前,入伏留下最后一句话“枝枝,院里没你想得那么干净,以后别来了。”后来赵晴子的病完全康复,童心转学,柳枝枝没再去过福利院。关于入伏的记忆,都在她发黄的记本里,这些年她很少翻看过往。

 这个信息化时代下,人人矫造作,在外披罗戴翠,内里寸草不生。感混沌的人太多,想得少显得尤为可贵,正逐渐稀缺到升为一种天赋。

 不关乎核心利益,柳枝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她理想主义的小世界里,感受生活点滴美好,不愿加入任何洪。嗡嗡,嗡嗡。

 手机铃响,是柳大壮发来的:“枝枝,店里监控出问题了。你晚上回来帮爸看看吧!”第二条:“有个顾客丢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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