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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梨画神君俏丽
 手颤抖着虚拢了拢,似是想抓住他的剑。从始至终,她神情毫无波澜,自然地仿佛是在执笔批卷。

 斐孤口不能言,只得死死盯着她,脸色惨白如纸,像窒息一般急着,他看她一眼都觉得痛楚翻倍,但他也明白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恨水。”她果然再度开口,一柄楝花断纹的长剑骤然出现。身体上剧烈的痛楚与那耀眼的红融为一体,铺天盖地将他湮没。斐孤竟还能分神想:原来她是剑修,原来那只漂亮纤细的手在执笔之前是持剑的。

 他望着她,绝望又平静:今原来不是花月良辰,而是他的死期,他太大意了,他是不是要成为她第一个杀的人了?想象之中痛快的一剑封喉没有到来,他来的是比之更为惨痛难忍的骨之刑,但见司命手一抬,斐孤便不受控地翻身过来脸贴在地,他微微仰头,极艰难地试图回头望她。

 他看不见她,只有那身嫁衣,那触目惊心的红。司命已执着恨水剑顺着他的脊骨生生劈下,那副修长无暇的身躯当即鲜血淋漓。斐孤剧烈地颤抖起来,因她的剑一寸寸刺入骨骼,意图连骨剜出。

 她是要硬生生地他的仙骨!是那样漂亮的一双手在使那样狠毒的手段。痛意在不断迭加,千万年来为妖为神,他都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不知道自己现下是何等模样,像是被卸了四肢拔了牙齿的野狗,再被随意地丢在路边,还逢着暴雨倾盆,满身血迹,凄惨又无助。

 他从前只以为她子冷淡了些,从未将一个只知低头批卷的司命放在眼里,他以为娶她轻而易举,现下却要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惨痛的代价,她远比他想的更不可冒犯,他开始恨她,是那样漫长的折磨,他身上的痛意分毫未减。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喝的到底是什么,能叫他如此生不如死,她剜了他的心头血,现下正一寸寸地他的仙骨,却不屑同他说一句话。

 他如蝼蚁一般匍匐在她脚下,被肆无忌惮地随意践踏。斐孤的喜袍确实是为婚宴而备,今却成为最好的遮掩,那血模糊的红和喜袍不相上下。仙骨被

 他的神魂也在不断拉扯,硬生生被剥离,像是从中生生取出长成一体的骨钉,撕扯得血模糊,魂体身无一不痛,她的手真稳啊…没有丝毫的迟疑。

 就这样果决地剜出他的仙骨,抬手一扯将他的仙骨连出,他伏在地上,痛也叫不出声,恨不能立即死去。不愧是她啊,他未曾在她身上获得片刻的甜蜜,她却带给了他彻骨的痛意,那样鲜明炽烈,叫他神魂剥离,叫他奄奄一息。

 他如何能忘?她终于走到他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斐孤着气顺着那葱玉一般的指尖往上看,她的手上沾了他的血,她的神剑剑身也是一片红,那身红嫁衣也依旧十分漂亮。真美啊…美得叫他心有余悸。

 她终于舍得对他开口,语气随意:“念在同僚一场,我不杀你。你既动凡情,我便成全你再入六界,好好历经风月。”同僚一场。

 他真的想笑,可惜那张惨白的面容再难牵起嘴角,他没有一点力气了,他被扔下了凡间,真如丧家之犬一般毫无尊严地被她扔下了凡间。司命将他的仙骨拢入袖中,摇身一变化作他的模样,她身上已沾染了他的血气。这很好,她知道斐孤要这些妖魔俯首称臣定然与他们定了血契。

 她要他的血与仙骨作伪装,将这些魔一网打尽。***司命走出了喜房往正殿去,外头吵吵闹闹,皆是妖魔们划拳喝酒,开怀畅饮,他们的法器要么别在间,要么大喇喇地横放在酒桌上。这些被镇了多年的妖魔了许久未曾享受过这样的热闹与自由。

 四处都是红绸喜烛,亮堂堂的,司命一走出来,就有妖魔上前醉醺醺地询问:“君上怎么出来了?房花烛夜啊。”揶揄的笑声传来,司命微微笑起来。

 嘴角抿起的弧度,表面温柔的神态同斐孤一模一样“新娘子同我闹着。道你们在外头吵嚷,吵得她头疼。”司命瞥了瞥他们酒桌上的法器:“今我大婚,你们还带着兵器,喝起兴来更是要惊扰新娘子,你们现下全部将法器撤了。好生喝酒。”

 “君上可真疼美人。”“遵命。”众人不疑有他,纷纷撤了兵器,司命身后立刻有两名妖童上前领了法器退下,那两名妖童乃是司命以红线化作的傀儡,抱着兵器退出主殿后便按照她的指令以生却符一镇。

 法器与主人心意相通,妖魔们自然察觉了。纷纷变了脸色,正待上前询问,便见“斐孤”变了模样,是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娘子。被困了多年的妖魔最厌恶的便是仙家神官,可眼前的神君身上全是他们魔君的血气,叫他们竟未认出。

 他们心知有诈,纷纷化作原形就朝司命扑来。司命侧身躲过,将其一起引出魔宫,只待一举镇。众仙赶来之时便见魔宫已毁,尘土纷飞。司命一袭红衣,乘云御气,当道施威。

 本该牵系姻缘的红线倏然化作天罗地网将那些挣扎咆哮的妖魔紧紧缚住,那万千红线道道如针如雨,嵌进他们的血里,将那妖身魔躯勒得皮开绽、鲜血淋漓。

 碧空如洗,云霞烁烁,那些妖魔的血纷纷落下,更比朝霞绚烂。方从景灭幻境中挣脱出来的神官本上前助她一臂之力。

 却见司命毫不费力地将一众妖魔击入补渊,她持着长剑一挥,雷音阵阵,山崩石裂,长剑光华转,片刻便令血海增光。缘生忽然想起昨他六神无主地问司命天上被困在幻境的神官怎么办。

 外头全是魔物,九重天上的神官全部被景灭幻境所缚,天帝无能,早就躲于薰吴山不问世事。

 缘生焦头烂额,甚至想要不要偷偷去西天求佛祖施救。司命只是面色如常地道:“景灭幻相不过是梦境而已,不足为惧。”“可是他们被困住了啊!”缘生十分焦急。司命这才抬头看他,有些疑惑:“神君忘了?我是司命,也能司梦。”

 司命不疾不徐地看着四周的魔物,缓声道:“今便委屈那些神君们再忍忍,明你持这月摄符布于各宫殿中,景灭幻境自破。”缘生想,自己的记是真不大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司命原来还司梦啊,那为何今不破幻相,叫诸位神官一起抵挡魔?看现下这般场景他便明白了,她何须神官相助,她一人便可肃清妖魔。

 赤凛按司命所言破了缚神阵,同奚殷一起赶来之时,就见她踏风而立,持剑立于身前,闭目凝神,冷声喝道:“恨水,镇!”万千妖魔如滔滔江河之中的被渔网困住的鱼,凛凛红线闪着金光,将他们不断拖往补渊深处。

 那长剑随她令下如风一般飞速而去,刹那间地动山摇,尘埃滚滚,腥气浓重,补渊缓缓阖上,妖魔不甘地嘶吼着再度被囚进暗无天之地,在九重天上,司命太不起眼了。一个文官,又从来避世不出,虽然姿貌脱俗。

 然而清瑶神君美,梦窈神君娇婉,梨画神君俏丽,即便偶尔不经意提起司命也只余一句孤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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