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嘈杂人声里面
听说是这差事又苦又难,没人愿意来,呆在办公室里制定保护计划,开发利用资源、经营管理显然更轻松,但是脏活累活总要有人干,毫无背景的赵谟自然就被分配到了人人避之不及的保护巡逻小队。
猎隼…大型鸟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每年9月从北迁南,途径食物丰盛的青省,于是,青省西部便吸引了大量的偷猎者和走私犯。
这样一类群体由少数本地人和大量的中东中间商构成,本地人对法律或许还有所忌惮,只负责引路带头的工作,而真正实施暴力行为的却是这些异国的走私犯。
取证、拘捕都存在种种困难,所以他们才这么肆无忌惮。阮梢听得入神,她以前只听说过可可西里的藏羚羊保护队,被称为藏羚羊的保护神,当时的纪录片在电视台循环播放,电影《可可西里》家喻户晓,索南达杰几乎变成她童年最敬佩的人。
这是一份英雄的职业,她面
崇拜:“真的和电影里演的一样吗?你们会拿着
和偷猎者周旋?”
赵谟点头,但其实现实比电影里更夸张,他们面临的不只是狡诈凶狠的偷猎者,同时还有
晴不定的天气和神出鬼没的猛兽野狼。赵谟现在都还记得那两个中东的走私犯。
他们穿成国人的模样,
衣、西装,但是过于立体夸张的面孔和异色的瞳孔却又无疑能暴
出来他们的中东特征。特意学过的汉语,标准的只有打招呼和“买货”
那些即将被中外盗捕者走私出国的猎隼,为了不让其叫唤、移动,它们被
上眼睛,并被白布裹紧翅膀,然后走私到有需求的中东国家。最高的价格顶到了十万美金,在那个年代就是天文数字。
而他们一趟下来,少说也要几十只。一本万利。也怪不得他们会和政府唱反调,拼了命也要把猎隼带出境。
“好可怜的猎隼。”阮梢道。赵谟道:“所以后来我就不干了。靠那几年学出来的手艺开了修车铺。”“你的工作还教修车吗?”“荒原上任何突发事件都要自己处理,光是修车一年我就能修一百次,小修八十次大修二十次。”
赵谟手指摩挲着阮梢的脚腕:“按摩也是那时学会的,
筋骨折都是常事,没有医生,要自己来。”说到医生两字,他神情恍惚,恍然间又回到了那个血淋淋的深夜,如父亲般的师傅挡在自己身前阻挡了来自偷猎者冰冷的子弹。
还没等送到医院,人就走了,其实也根本送不到医院,佛西草原深处离最近的县城要两百公里,天亮了他们都出不去,那是把霰弹
,近距离打中,几十发碎片入体,有医生也救不活的。
***“然后呢?”阮梢等着他接着说,可赵谟的话却戛然而止。赵谟扬起头,似乎思索了一下,再低下头时笑着问她:“然后我想
换你的过去,你也讲给我听,好不好?”
真是不赔钱的买卖。阮梢挑挑眉:“你才说这么点,有一半都是保护动物,你的故事都还没说完。”“我怕吓到你。”
“我就是吓大的。”阮梢梗着脖子嘴硬。他沉下眼,掩藏住眸子里深不可见的痛楚,那是个冰冷的夜,师傅秦宇带着他们找到了中东人要撤出草原前最后的根据地,大批的猎隼都被集中在这里准备装箱。
佛西草原深处野狼出没,连老牧民都不曾到过这里,几乎就是一个无人区,这也正方便了这些活跃在灰色地带的罪犯,他们在这里支起帐篷,甚至会盖几个铁皮屋以作修整和打包工作。
等不到天亮,走私犯就要带着保护动物远走高飞。所以他们同样也等不到天亮,等不及支援。
县政府和镇政府配备的武器有些落后,面对着偷猎者的
工良
,他们并不占优势。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在暗,能打一个出其不意。黑暗中的潜伏,面对的是残忍阴险的偷猎者。仅仅是听他描述,阮梢都快要停止呼吸,摒心静气,手心出了一阵虚汗。
“赢了吗?”她紧张地追问。“赢了。”就像是战争有输有赢,但胜利者却也要沉浸于永久的伤痛之中,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视若亲人的队友,就成为了这场“战争”胜利的前提,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中东人假意放下武器,跪下投降,赵谟负责看管他。下一秒,赵谟被人大力推开。
紧接着是震耳
聋的
响,血花迸溅,他的上半身
满了师傅温热的血。队友连开数
,将那个中东人脑子几乎打成烂泥。师娘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冲了过来,她双手颤抖,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扶起自己倒地的爱人。
那霰弹
威力太大,几乎要把人打出个窟窿。“孟娇…”秦宇最后的话淹没在喉头中不断上涌的鲜血中。车中弥漫着血水的腥,比屠宰场还要恐怖,他们的车在崎岖的草原上开得飞快,目的地是200公里外的县城。
赵谟跪在秦宇身边,口不能言,面对断水断粮的戈壁滩、面临穷凶极恶的偷猎者他都不曾哭过。
而现在却泣不成声。秦宇的喉咙被碎片扎坏了说不出话,
出骨头的
膛剧烈跳动,是身体最后的悲鸣,他眼神留恋地盘旋在爱人身上,似乎是在道别安慰,最后,他努力望了眼赵谟,眼神带着笑。别忘了和师傅的最后约定。
如果我死了。把我埋在老家的院子,让你师娘好好过日子,别守着,她那么优秀,会有人代替他去珍惜。赵谟目睹了师傅的离世,从那次以后就退了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
他都认为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粗心没有看管住那个中东人,师傅也不会为了他而死。三年后,师娘退役,赵谟送她到火车站,她说:“赵谟,我从没怪过你,你师傅也没怪过你,我准备回老家去了。
也是时候放下往前走了。你也不要留在原地,别让我和你师傅担心。”赵谟再也没见过她,除了朋友圈偶尔晒出的照片,他知道师娘去了一家国有动物园,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留在距离佛西草原最近的那个县城,再也没出得去,直到遇到阮梢。
阮梢眼泪早就哗啦地掉,她拉住赵谟的手不知道安慰什么,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赵谟凝眸望着她满脸的泪痕,轻轻擦拭。
“这是我的伤心事…”“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剖开,可以用来
换你的过去了吗?”阮梢心中难受,拉住他的手,红着眼睛盯着他:“你真的想听…”
“想。”两个寂寞的灵魂终于在慢慢地靠近。***阮梢抵在赵谟左
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赵谟的手滑过她的
腹,安抚着她,
瓣轻轻滑过她的额头:“什么?”
“因为我加班加到住院,当时躺在病
我就想,要不要换个方式活着?”…“阮梢,今天有例会你居然还能迟到!”
总监吐沫星子
飞,阮梢深深地憋了一口气。看他嘴张张合合个不停,阮梢半边脑袋嗡嗡直响,她忍着眩晕,缓缓道:“不好意思,我今早…”
不等说完,嘴
开始发麻意识渐渐涣散,直
倒了下去,尖叫的,慌乱的,嘈杂的人声里面,阮梢看着总监惊恐的脸在她眼前一帧一帧的放大,然后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