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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不知为什么
 他们在结婚第一天分房睡。这是一场名存实亡的婚姻,他不在意她在外面养多少个男人,她也不在乎他心里有没有别人,是否回家,彻夜未归是在忙工作还是忙别的什么,他们的婚房在朝阳区,在曾经他给她准备的婚房里。

 谁能说他没有怀着一丝报复的心理。你看,我给你的那些,我照样可以给别人,我不是非你不可。可她在乎吗?根本没有人会在乎。

 连于思缈都不在乎他这房子是以前准备和谁结婚的婚房,他的幼稚在他结婚后的第一年尽数褪去,他开始把生活所有重心转移到工作上。怎么会有人爱工作?只是除了工作。

 他的人生已经如此匮乏,回过头看,人生二十几年倏忽而逝,属于他的东西如此的少。钱、车子、房子,无一不打着父母的烙印。

 他的专业、工作,也都按着父母的期冀发展,到底什么是他的?四十二岁那年,他再回头看自己的人生,发现自己人生最闪耀,最明亮的那几年,都只和那一个名字息息相关…嘉怡。

 这一年裴氏汽车已享誉全球,在国际市场站稳了脚跟,而她的视觉艺术工作室获得多项艺术大奖。

 在广告圈名声大噪。所有人都在往前走,他像是从火车中途掉轨的那一节车厢,茫茫然驶向了一处不知何方的轨道。

 这条路越走越偏离。当他第无数次从一扇狭窄的窗眺望向外看,他想,这是他坐牢的二十年,便是无期徒刑,也该刑满释放了,在他本要晋升副处的这一年,他干了人生中疯狂,但一定不是最疯狂的一件事…他离职,背着一个背包开始环游世界。

 背包里常年放着一台相机和一本记本。记本书页泛黄,字迹清秀,摘抄着历久的读书笔记,他已不再年轻,常年的伏案工作和夜颠倒使得他身上多了各种病痛。

 他的旅行缓慢,起点从福建开始,一路往南走,他站在当年与她吵过、哭过的那片沙滩,忽然想不起来当初是为什么而争吵了。

 只记得那是个混乱,却印象深刻的夜晚,海风吹得他们如此狼狈,可在空寂的海滩上,全世界似乎都已经告了晚安,只有他们在这颠倒错的世界里紧密相拥。

 像两只被雨淋了翅膀的鸟,狼狈取暖。十六岁那年,他们青涩地相恋,青涩地同居,青涩地做,他们说要一起旅行,他们都失信了。十九岁那年,他们本该有一场订婚旅行,他问她想去哪,她说。

 那就去南极吧。为什么是南极?时隔多年,他终于在她尘封已久的记本里找到了答案。她一字一句写着:南极真的有平行世界隧道吗?

 平行世界的我是否比现在的我幸福?我能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吗?时隔三十年,她的记本有了回声。有人在她的空白处写下:好,我陪你一起逃。

 有一个来自中国的男人,在南极买了一块碑,上面写着:这里有一个人,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保护的人。

 四十五岁那年,嘉怡收到了一份寄给她的信件。里面只有一个记本。竟然是她的,在最后一页,有一行陌生的字迹混乱写着:你说南极藏着平行世界的隧道。我好像找到了。“嘉怡,什么东西?”“记本。”

 “谁寄的?”“好像是,大使馆。”***噩梦惊醒了。四周静悄悄的,他恍恍然抬头。看见他迷茫的目光,班上爆发出了一阵狂笑声。老师都笑了。忍俊不道:“周家傲,做梦呢?”他撑了一下额头,完全不明所以。

 “嗤。”女孩的笑声在人群中并不明显,却鲜明地落在了他耳中,他猛地转头看去。坐在第五排第三号的女孩子。没有回头看他,他的身体狂抖起来,连同心脏开始狂跳。

 像蹦了一次极,坠入了一片湖泊,死亡密不透风地笼罩住了他,在濒死之际氧气又忽然钻进了他的鼻端,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岸边。老天。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下课铃声响了。周家傲起身就要往前走,她却走得比他还快。

 她招呼着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向了教室外。“嘉…”他急追两步跟上,奋力推开过道上拥挤的同学,拼命想跟上她,却总被人群挤没。

 他嘴嗫嚅,张合了好几下才破声喊出:“…嘉怡!”已经走下楼梯的少女步伐停住,诧异地抬头看向他。旁边女生揶揄地用手肘捣了捣她,她不解地摇了摇头,又看向在楼梯上的周家傲,疑惑道:“有事吗?”少年跃下楼梯。

 在她惊诧的目光里,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朝她跑来,然后,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时间坍缩,无数个拥抱的时刻在此刻重迭,穿越数万个夜,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涌入他的鼻端,他在此刻,贪恋得红了眼眶。短暂寂静…

 “你…干嘛?”她惊恐地吓一大跳,想挣开他的怀抱,他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低声道:“对不起,我知道很突然,只抱一下,一下。”

 她在少年怀里,连呼吸都被簇拥住,只听到同伴都笑着揶揄地跑开了。挣脱不了,她抵触又生气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不起…”他用了很大定力才缓缓松开她。好不容易从这个窒息的怀抱里逃出来,她连退很多步,目光警惕地盯着周家傲。周家傲苦笑着摊手道:“对不起,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在他往前走了一步时,她立刻惊惶地跑走了。“…我只是,很想你。”他喃喃说。灼热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脚踏实地地踩着这片土地上了。意识到自己真实的存活着。意识到他回到了一切最初的起点,不是国际学校,而是…附中。

 在南极迪维尔海上,一位老船长问过他一个问题:“如果生命中只剩下最后一天,你会用这一天来做什么?”他当时回答是:“我会奋不顾身地回头去拥抱一个人。”

 “如果你无法回头呢?”“那我就会闭上眼睛,将过去所有与之相关的事情回忆一遍。”老船长笑了。说:“你此刻应该什么都不想,从海上捞起一块浮冰放进酒里。

 调一首爵士乐,好好地享受活着的这一刻。”他当时不认同,可他最后的确是这样做的。四十五岁那年,他死于肺癌。死后所有钱财捐赠给南极科考队,遗物委托给大使馆。

 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那本记本。不知道她是否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有平行世界,他数度往返南极,试图从现实里抓取些飘渺的超现实设想。南极的船队都已经眼他了。

 却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南极是否真实存在另一个时空,他在生前没能找到平行世界,却在死后的这一天,回到了从前,或许这只是人生的走马灯。

 或许这只是大脑在发挥它最后一点功效,给他编织一场美梦,不过都无所谓了。哪怕只是一场梦,能再抱她一次,也没有遗憾了,在他睡过去的第二天。

 他又一次睁开了眼,惊奇发现自己仍在这个世界,他用力地掐自己的脸,疼痛异常,他慌乱跑去翻开了历本。

 这一年他们才初二,一切都尚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在自己课桌上看到包装严实的早餐时,她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令她往后看去,对上了坐在后排的一个男生的目光,她毫不犹豫地拎起早餐,走过去,放回了他桌上。

 “嘉怡,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家米线。”他轻声说。她一脸莫名,说话又冲又直接:“你有毛病吧?”周家傲:“…”毕竟还不,她不吃陌生人的东西也正常,周家傲给自己打气。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她终于忍无可忍了。

 暴地将袋子扔回他桌上,道:“能不能不要再给我送什么米线了。要追人的话,最起码也要搞明白对方喜欢什么吧?”他错愕“你不是最喜欢吃米线了吗?”她更生气了。“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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