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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沉默看着
 “手拿过来,我看看。”裴嘉洛皱起了眉头。嘉怡闻声将手递过去。留置针头偏了,她的手有些发肿了。裴嘉洛冷瞥了周家傲一眼,按下护士铃,拉着她的手道:“乖,别动。”

 “嘉怡,我…”他还要道歉。嘉怡轻声道:“家傲,你还没放假吧?在这边待了多久了?我现在真的没事了。还有我哥在这儿,你回国去吧。”

 周家傲心沉了下去,他默了默,低声说:“嘉怡,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你可以生我的气,不理我,但是别赶我走,好不好?”

 “你想什么呢?”嘉怡说“我生病又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我是觉得,我现在又看不见你,你在这儿我又很担心你,而且你还要上课…”

 “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我自己。”听到他这样固执,嘉怡一时无言以对。护士来了。将她移位的留置针软管拔出来,贴上止血绷带,又拿起她另一只手拍了拍,扎进针,责备道:“不能再这么不小心了。否则下一个地方可就不好找了。”嘉怡轻轻软软地说了一声“sorry”

 周家傲一时抬不起头来。裴嘉洛帮她按着她的止血绷带,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坐在她身后,他什么都没说,周家傲却觉得仿佛有一头虎视眈眈的雄狮正在盯着他,他还是不甘落下风,眯着眼睛看了回去。

 “家傲。”嘉怡叫他。周家傲立刻低头“嗯…我在。”“我们的事情…替我向叔叔阿姨道歉。”她一生病,这个月的订婚宴肯定是办不成了。

 宾客什么都已经邀请了,突然要取消,她心里很过意不去,却又有那么一丁点儿…一丁点儿的侥幸,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宽容道:“宴席可以以后再办,这几个月我们好好养病。”她停顿片刻“嗯”了一声。嘉怡扭头,转开话题:“有水吗?我想喝水。”没等周家傲伸手,裴嘉洛稔地扶起她,给她拿过带软管的玻璃杯,打开盖子递到她嘴边,她摸索着。捧着杯子小口,他们动作太过自然,周家傲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他才抬起手,又无措放下。出ICU后,下午嘉怡又去做了脑部CT,她眼盲的原因或许和颅内高有关系,每年都会发作,又会渐渐复明,大脑没有查出病变处,医生便也建议还是她以改善微循环的方式保守治疗。失明的生活是无法想象的。哪怕只是躺在上。

 她也会突然感到一种恐惧,脑子里突然冒出一种想法:如果这次好不了了呢?她看不见身边的人,不知道自己到底躺在怎样的环境里。

 她能感知到的全部世界就是裴嘉洛和周家傲两个人,后来的几天里,他们陪在她身边,简直是如影随形。可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总是有点儿似有似无的火药味。

 譬如吃饭时两个人会同时递上餐具,筷子勺子打架,噼啪作响。偶尔她合目休息,他们俩人间若是有一个手机响了,立刻就会有另一个冷冷道:“出去打。”

 打针时候真的很疼,她会忍不住瑟缩,这时候会有两只手臂同时伸过来,一个搂她肩膀一个摸她头。

 她没觉得幸福,只觉得太诡异了,她夹在他们中间,仿佛成了两块火石中间的钾硝,稍加摩擦,两人就有揭竿而起的架势。更让她奇怪的,是在她视线有了一定恢复且能下地走路后的一天。

 午休她醒过来,没有看到他们两个人,她想去洗手间,便自己摸着下了,在朦朦胧胧的光晕中走向房间外的卫生间。

 路过房间外的楼道,她听见了“砰”一声巨响,像是垃圾桶倒翻,又像是有人跌倒,隐隐约约中她好像还听到了有人说中文的声音,一句低低的,在嗓子里的“少碰她”

 她摸到楼道口,试探地喊了一声:“哥哥?”楼道的声音骤然消失了,她等了一等,没听到有别的声音了,她一脸懵,摸着墙正要往回走,裴嘉洛忽然从她回头的过道里出现了,他温和道:“怎么自己出来了?”嘉怡扶着他的手臂,又回头看看身后,费解道:“奇怪,我刚刚怎么好像在楼梯那听到你的声音了…”

 “是吗?”裴嘉洛好像不太相信,只随意应了一声,接着搀扶着她,贴心问:“是要去洗手间吗?”

 “嗯。”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困惑问:“你看到家傲了吗?”裴嘉洛不太在意:“不知道,没注意他。”楼道内,周家傲跌坐在墙角,捂着发疼的胃部,好一会儿没爬起来,看起来斯文的男的,全他妈是画皮,下起手来是真他妈黑。要不是嘉怡…他今天一定打回去,那是他女朋友。

 他想悄悄亲一下,怎么了?!***周家傲扶着墙站起来,一拳打在了墙上,发出“嗵”一声闷响。

 瘦削的指节印出四个红印,火辣辣的刺痛,他却好像没有感觉,紧咬着后槽牙,一步一步走上楼梯。站在明亮的过道里那一刻,他缓缓松开了拳头。嘉怡从洗手间出来,隐约看到拐角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试探道:“家傲?”

 “嗯,在呢。”声音微扬,好像笑了笑。嘉怡松口气“你在啊…我以为你出去了。”他向她走近一步,手指顺着她的腕骨扣住她的手指,道:“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你在哪,我就在哪。你叫我,我就在。”一侧是裴嘉洛,一侧是周家傲。一个拉着她小臂,一个扣着她手指。

 两个人的气息将她密不透风地夹在中间,一个沉默,一个微笑,他们的目光在她头顶交接,两道冰冷的视线短暂锋,她看不见,却越发觉得氛围不对劲。

 嘉怡想往前走,被他们拉扯着。进不了。也退不了,她在心里叹口气,挣开了裴嘉洛,也松开了周家傲。

 在两个男人诧异的目光里,她收回自己的手,说:“我能自己走。”她摸着旁边的墙壁,按着自己记忆里的印象和能看到的一点点光摸索着往病房走。周家傲想再拉她。一碰到他,嘉怡就抬起了手,拒绝了他的动作。

 裴嘉洛同样落下了手臂,快走两步跟在她身边,错开半步的距离,不远,依然与她触手可及。

 进门时候,裴嘉洛很自然地一只手推门,一只手扶住了嘉怡的肩膀,她没有抵触。周家傲站在门口,脚步就停在那儿,他看着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下走进了房间。裴嘉洛问她:“吃不吃水果?”她点头:“吃。”

 “苹果?”她摇头“橙子。”“橙子容易上火。”她坚持:“不行,就要橙子。”他极轻地笑了一下“好,橙子。”只是极其简短的对话,却让周家傲怔怔立在原地,鼻子和眼眶猛地一涩,在那个人面前,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出的真实一面,会撒娇,使小子,偶尔拌嘴反而更鲜活。

 他们融洽得就像一滴水和另一滴水的融,浑然一体。如果那个人仅仅是她的“哥哥”他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可那个人直白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单纯,他数度想问她,想听她亲口告诉他答案,可他屡屡话到嘴边又成了缄默。

 爱会让人变成一往无前的战士,爱也会让人变成惶恐不安的懦夫,他沉默看着,原来她也不是诸事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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