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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明黄火苗婖舐
 却见他肃然斩落了自己和他的一截袖管。绣着四爪蟒纹的明黄布料和军制式的玄绣暗纹袖片一同落在干燥的泥地里,下,两种泽茎渭分明。

 姜绍钧脑海中划过种种褪的画面,二人幼年相识,一同习武念书,长大后各自镇守一方时的书信往来,最后定格在他们一同饮酒时,他问出那句话后,卫渊的神情上。姜绍钧收剑,决然转身。

 “下次再遇,孤不会手软。”御书房内的鎏金狻猊兽首香炉的炉嘴中冒出缕缕暗香,稚清澈的童音回在这间富丽堂皇又不失严正威仪的殿堂内。

 “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忠。为人臣不忠,当死。言而不当,亦当死…以攻治者亡,以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姜珵流利地将这段话念出。

 等了片刻,发现身侧之人无一丝动静,忍不住抬眼去望他。男人轮廓分明,因为忙于朝政,俊朗的五官好似更加深刻了。一双愈见凌厉气势的丹凤眼此时有些让人瞧不分明的阴影。

 “皇叔?”姜珵开口轻唤他,同时伸出小胖手拉了拉他的袖摆。姜绍钧回神,淡淡垂下眼“陛下答得不错。”他好不容易夸他一次,姜珵也忘了方才他的心不在焉,自先帝驾崩后一直低沉的小脸出一丝欣喜的笑意“都是太傅教得好,太傅他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都难不倒他!”

 杨巍不苟言笑的脸从他脑海中闪过,姜绍钧微微颔首,指节敲了敲楠木桌案“今就到这罢。”

 每五一次的功课检查结束,姜珵在心中小小呼出一口气,又转眸看着姜绍钧已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的高大身影,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皇叔,珵儿好久未见皇婶了,可是皇婶身子有恙?”

 在父皇殡天,外命妇进宫哭灵时,他就没见到皇婶,问了母后,母后却告诫他不要多言,今他实是忍不住了。桌案上的鲤鱼戏水砚台从桌沿滚落在锃光瓦亮的金玉石地面上,发出脆亮的声响。

 在光滑的地面上打了好几个转,才停了下来。姜珵捏紧自己的小手,害怕地抬眼看向面容沉冷的男人,双瞳瞪大,颤着声问:“…皇、皇叔?”姜绍钧将目光从滚落在地的砚台上移到姜珵发白的小脸上。忽而开口:“陛下可想见她?”

 ***姜绍钧从御书房里走出来后,挥手将候在暗处的王府暗卫统领袁奇召到近前。“寻个事由,让秋明良和卫渊不开身。”袁奇愕然,第一回在听闻主子的命令后呆愣住,还未来得及再问上一句。

 那道明黄的身影已经下了殿前的汉白玉阶梯大步走远,虽然步履沉稳,却隐隐透出一股急切。袁奇无法,硬着头皮去完成主子的吩咐,一边暗自嘀咕主子成了摄政王后,命令愈发古怪了。

 另一边,慎行也在为主子的吩咐暗暗叫苦,收到盯梢着姜绍钧行踪的人手送回的消息,他立即马不停蹄地送到了杨巍的案前。写了几个小字的纸条被卷成一个小卷放在竹简里,修长的手指将它展开,其上的内容十分简洁。王出宫,直出城,他立马起身,肃着面容让慎行备马,翻身就上了马背往京郊的那处庄子赶。

 一路上他着心焦风驰电掣地疾驰,视野尽头那座宁静简朴的庄子在他眼中逐渐放大,庄子前竖立着的一队盔甲严整的金吾卫人马让他心中一凛。

 “殿下!”来不及从马背上下来,杨巍沉了嗓音,喝了一声。对面是在他的威中汗如雨下的庄子管事,姜绍钧听闻身后声响,冷然回头。

 马上之人一身素净青衫,身形笔,面容俊美端肃。马蹄行至近前,他不等马匹停稳,急匆匆踩着马镫下马。落地之后,无论是在金銮殿还是在御书房都束得一丝不苟的发冠有些歪斜,直直走到他面前。

 “杨大人不进宫教授陛下学业,反而策马来此,是为何意?”姜绍钧隐含威压的冷锐目光定在他面上,如雪山巅峰积年不化的冰层,下颚绷紧。

 杨巍默默平息了一下一路颠簸疾驰的紊乱气息,语气是公事公办的严肃“殿下,下官有一朝政要事需和您商议。”

 姜绍钧盯了他因为策马疾驰而缓缓浸出细汗的额头看了片刻,才淡淡转眸“孤待会再与杨大人商讨政事,”他重又看向王管事,目冰寒“此刻,孤要先执行陛下口谕,接王妃进宫觐见陛下。”

 围着庄门与庄子侍卫对峙的金吾卫闻声齐齐上前一步,各个面无表情,甲衣摩擦出声响阵阵,气势如虹。“殿下,徽州遇连绵大雨,长江水位暴涨,彭县的堤坝最为薄弱,需您拿主意是加固还是洪田野?”

 杨巍仿佛没看见这些间利剑即将出鞘的金吾卫,只身一人踏步向前,拦在庄子门前,自顾道出几件朝事。

 “杨大人,孤如今要先处理了孤的家事,再思国事,还请杨大人让步。”姜绍钧抬眼望向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地拦在庄门前的杨巍,冷声道“难道杨大人不光要在政事上呕心沥血,还有心分出余力手皇室私事吗?”

 这已是十分严厉的指责了。杨巍却不避不让,朝他揖礼一道,声线平直,坚定又沉稳“若酿成洪涝,灾害不可小觑,还请殿下尽快定夺!”

 姜绍钧的凤眼中泽逐渐深沉,汇成一片浓郁的墨黑色“杨巍,孤如今要请王妃进宫面圣,此乃圣意,你这般做派,是要违抗圣意吗?”

 杨巍身形岿然不动,眉眼肃穆沉凝,如一座巍峨肃重的山石,静静肃立,壁立千仞,只为守护从灰石峭壁间探出的一朵娇柔蕊。

 他这螳臂当车还不退不让的态度,显然不是真有紧急政事专程来寻他,必是…姜绍钧想不透她竟还和杨巍有牵扯,鼻息陡然沉重,肺腑间盈满的鼓情绪几爆裂而出“你身为帝师,不思维护陛下威望,竟要置陛下口谕不顾,如何担得起教诲陛下之责?”

 他丹凤眼中凝聚的暗芒汹涌,一句话出口,竟有要不顾先帝遗诏,撤下杨巍太傅之职的意味。

 跟在姜绍钧身后的正平心内焦灼,殿下虽任了摄政王之位,但推翻先帝遗诏就是在挑衅先帝威严,不管是朝臣还是皇家宗室都不会轻饶了殿下的!

 杨巍在摄政王的威胁下不动如山,寸步不让,俊美的面容透出坚决之意。凝滞胶着的气氛一触即发,就在二人对立的当口,庄子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沉厚的门扉被人由内向外缓缓推开。

 上回她连面都没,遣了个婢女把卫渊唤进去,卫渊出来后就对他拔剑相向。姜绍钧幽冷的眸光落在逐渐被拉开的门上,泛起晦涩的光,此时正是一之内最为炎热的午时,炙热,在地上烘烤出白炽耀眼的光,人立在石子路上,蒸腾起来的暑气宛如化成了实质。

 庄门被一点点拉开,门后的人影也在光下逐渐显现出来,身姿纤弱的少女搭着身旁婢女的手,一身清的水蓝色薄衫衣裙,眉眼平静温淡,泠泠投向他,似是酷暑天里一湾清凉甜润的溪,但姜绍钧周身却像是被架在烈焰篝火上,明黄的火苗舐,炙烤出燎伤般辛辣又强烈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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