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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梃俊眉峰蹙起
 只听得上首的女子幽幽一叹,细白的手腕拂过,轻轻将茶盏置在小几上,嗓音很是有些哀怨情黯“这些话,我本是不该说的。

 只是,看你对先王妃忠心耿耿…”“王妃究竟想说什么?”听她提到了冯初蕾,又说了些似是而非,弯弯绕绕的话,杜嬷嬷十分不耐地打断问道。青黛也没追究她的无礼。

 只是用一双清透莹亮的黑眸望着她,缓声道:“我隐约间曾听到王爷…唤那琴师…初蕾。”***杜嬷嬷从南菱院走出来的时候,脚下依旧虚浮,宛如踩在高空中的云朵上,又如同踏在变幻莫测的棉花里,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直到她回到了兰初院里。

 在庭院的石板凳上坐了一会,才豁然起身,往星澜阁的方向而去。星澜阁在落的余晖下萦绕着绚烂晚霞,三层精致小楼如同九天仙境中的琼楼玉阁。

 虽然星澜阁确实美轮美奂,但陈初婉若真是她家姑娘的转世,那王爷为何不将她直接安置在兰初院呢?杜嬷嬷带着这样的疑惑随着星澜阁的小丫鬟上到了二层的琴室。

 在见到琴室里正抚着琴的美人后,一刹间恍然如身处梦中。玉人低眸垂手,轻拨琴弦,暖黄的夕阳从她身后的窗棂中笼在她身上,模糊了她的五官,却让她一身如兰般高洁的姿态气质愈发突出。

 “姑娘!”杜嬷嬷发出一声凄婉又混杂着无比激动的叫声,脚下踉跄几步,就朝着她走了过去,眼看就要跪在她面前。陈初婉忙从琴案后走出来。

 托着杜嬷嬷的胳膊将她扶起,眼眶里也含了热泪,满是见到故人的感慨心伤,哽咽唤道:“丽芳…你、你怎么…”丽芳便是杜嬷嬷的闺名,冯初蕾还在世时。

 她还是个娇俏秀丽的姑娘,如今不过三十而已,却已是满面沧桑,身形佝偻如四五十的老妇。“姑娘,您真是姑娘…”杜嬷嬷激动地握紧她细的手,掌心里因着做杂活而糙的茧子磨得陈初婉的手背泛疼。

 “丽芳,是我,你且先冷静一下。”陈初婉出手,轻轻拍抚着杜嬷嬷的肩背,语气平和舒缓。

 过了好半晌,杜嬷嬷的心情才稍许平静下来,对着陈初婉颠三倒四、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别后这些年的话,又问她过得好不好。

 “我这些年过得也还算平顺,”陈初婉笑着说道,见杜嬷嬷心疼地摩挲她因为弹琴而生出薄茧来的指尖,忙道:“而且还能弹琴谱曲,每都过得既充实又愉悦。”杜嬷嬷哪能不知她这是在安慰她。

 想起她这些年在陈家受的委屈,眼下更是心疼,顺着她的话道:“奴婢记着姑娘还在闺中时便极爱谱曲,有一回,奴婢生辰,您还专门为奴婢写了一曲,奴婢没舍得给任何人看。”

 陈初婉却微不可查地一僵,正要转个话题,就听得杜嬷嬷满是怀念地哼了一句曲调,然后道:“姑娘您听。

 就是这首曲子,后面的调子您还记得吧?”杜嬷嬷等了片刻,也没再听到她的话音,反而是手中握着的软滑玉手有些冰凉。

 她心里有些疑惑,抬起头去望她,却发现她面色有些苍白。陈初婉察觉到她的目光,仿佛很懊恼地回想了一会,才满是歉疚地道:“年岁太久,我倒是有些记不清了。”

 “是,确实,已有十几年的光了。”杜嬷嬷面上理解地点头,心底种下去的疑惑却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她又聊起了以前的旧事。

 接着有些惊疑不定地发现,陈初婉对于一些大事都记得清楚无疑,但对于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知道的小秘密,却都记不得了。

 “丽芳,我本不想告知你,让你担忧的,只是你如今估计也瞧出来了。”面对她期待的眼神,陈初婉再次迷茫地摇头后,苦笑着道:“自我在陈家苏醒后,有一段时是忘却了前尘一切的,后来逐渐模糊记起了一些大致的事。

 但很多曾发生过的细枝末节的小事却都记不清了。比如你同我提到的那些事。”偏偏就忘了只有她们二人知晓的闺中秘事?杜嬷嬷心中半信半疑,口中却安慰她道:“苦了姑娘了。姑娘莫急,慢慢就会想起来的。”说完后,却不想再在她这里多待,寻了个借口,便起身走了。

 陈初婉看着她有些匆忙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捏了捏。残如血铺陈在京城宽阔的马路上,将所有的车马建筑都染上一层金红。初料峭的风打在男子高壮健硕的身上,将他的衣袖鼓起一个弧度。

 刚与姜绍钧分别的卫渊行在街头,着沉没在楼宇间血红色的夕阳,回了镇北公府。入了府门,早已在府中等候他多时的卫勇连忙上前,禀报道:“今老夫人又闹起来了。说您不喜前夫人和林姨娘,和离放妾也就算了。如今总该娶新妇…”

 卫勇跟在卫渊身边一路走到书房,也把府中这些琐碎的小事说了一路,逐渐察觉到了主子的异样。

 往常卫渊就算是不怎么理会这些事,也总会给他一个回应,如今他说了这半天,他却是一个字未言。卫勇偷偷抬眸瞧了他一眼,却见他面色依旧冷峻英武。

 但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似是神魂就不在这了一般,卫勇被自己的想法骇了一跳,转眼就见到卫渊已进了书房,并严严实实地把门关上了。

 卫渊枯坐在曾经和她朝夕相处的书房中,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如一座忠坚不移、历经风雨的雕塑般。光的最后一线光辉消散,月影移上,书房中没有点灯,他就这般静静坐在黑暗中。

 直到月上中天,又有黎明晨光升起,他才如恍然醒神般猛地站起。卫勇正为昨明显不太寻常的主子担忧,在书房门前来回踱步,就听得门扇“嘎吱”一声响,一道高大的黑影从里面疾步而出。

 “带上几人,去平洲。”随之裹夹而来的,是男人沉厚的嗓音。平洲是卫家祖籍,距京城快马加鞭有五、六的路程。卫勇愣了愣,忙快步追上前,问道:“国公爷,可是要去平洲祭祖?”卫渊看了他一眼。

 那双鹰眼中沉暗的锋芒让卫勇脊背一寒,就听得他落下让他全身更为冰凉的二字。“开墓。”***杜嬷嬷近很是有些焦躁不安,她想将她的怀疑告诉姜绍钧。

 但每每去寻他,却都会被陈初婉住,不是找她聊以前的事,就是找她看琴曲。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去寻一次,姜绍钧还不在府中。杜嬷嬷想稳住陈初婉,以发现她的更多破绽。

 也不好对她强硬拒绝。急得杜嬷嬷嘴上都长了好几个燎泡,还是有一新王妃又遣人来找她,她才借机摆了陈初婉,在前院寻到了姜绍钧。姜绍钧正看着一份公文,俊的眉峰蹙起,侧脸俊朗如谪仙。见到杜嬷嬷进门。

 他将手中公文放下,抬眼问道:“何事?”杜嬷嬷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开门见山地问道:“姑爷可是觉得…陈初婉是姑娘的转世?”手中的公文一角被他捏出了深刻皱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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