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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对言,为达目
 幼金容貌又生得好,今年才二十二,比陈令安小了一轮,但陈令安站在她身边,只着中衣,鬓发散着。竟半点也没被比下去。

 幼金看着陈令安眉心那点红,竟不由自主地脸红了。愣愣地由她牵着手。宝珍伺候陈令安梳洗完,陈令安帕子掩着打了个哈欠,与幼金道:“幼娘你回去歇着。我自己去就好。”幼金闹不懂究竟什么情况。

 不过还是听她的话回了箬山院。国公府里“留亭”以前赵邺幼时来府上倒是来这儿过,陈元卿默不作声领了他来。

 赵邺指着那亭子下面的假山石笑道:“陈二,你可还记得,我那会儿顽劣,差点从上头掉下来,还是安娘从楼上窗棂爬下来把我拉住的。”陈元卿抿想了想点头。

 “如今虽除了服,但陵墓尚未修好,先皇灵柩当要再停五六月才能下葬,我也算是有孝在身。”赵邺看了他会儿忽道。

 两人都是聪明的人,赵邺这话说得莫名,但陈元卿听懂了。陈元卿虽是清楚两人纠葛,但身为帝王,深夜来到臣子府中私见外眷已是极大不妥,若再做出些过分的事,丢的可是陈家的面子。如果叫林氏晓得,只怕要将陈元卿骂死,明就能穿着诰命服去太后宫中哭。

 他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先告退。”陈令安独自在亭子二楼吹了会儿冷风,走过去将窗棂掩上,一低头,就瞧见赵邺人站在窗下看她。

 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似笼了层薄薄的纱,这人如今大权在握,当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站在那处,轻唤了她声:“安娘。”陈令安关了窗,那人带着满身夜而来。

 他顺手掩了门,在她面前石桌坐下。陈令安却突然起身行了跪拜之礼,赵邺忙去将她扶起:“安娘你这是作甚?”她出帕子轻掸了掸裙上灰尘,又随手将帕子扔在一旁,道:“官家夜里来我陈家已是极不合规矩,难不成不是以权势我们就范的?”她上回说。

 等你真能奈何得了我再来说旁的,这人不就来了。“不是。”赵邺却道。陈令安看了他眼,知道他还有话要说。赵邺怔了片刻又道:“安娘,我今夜前来,只想问你,若我立你为后,你肯不肯嫁我。”闻言陈令安一愣。

 她手无意识在石桌上敲了几下,方才道:“赵三,依你的子,断然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孰轻孰重,你当比我分得清。”

 “安娘,你只要应声就好。”他道,她与赵邺认识近三十年,果真是不大一样了,他如今当了几天皇帝,掌握着生杀大权,这语气虽是温和,话里话外却透着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帝王气,她摇头道:“赵三,你明知道我的答案。”

 “你说。”他盯着她道。陈令安角含笑:“我不愿意。”***赵邺不说话,她又重复了遍。

 “我不愿意,赵三,你回去罢,当好你的皇帝。”他神色未变,好似这些日子来的奏折,还有娘娘的劝说他都未曾真正地放在心上。

 他来寻她,就是为了她一句话。“安娘,你当这京中有几家干净的,那些个人前脚敢在殿上撒泼,后脚我能就让他无颜去见祖宗。”赵邺道“旁人也只会以为我娶你是因为陈二。”陈令安盯着面前这男人,他比自己小两岁。

 她见过他幼时、少年的模样,后来两人断了。再见时他面上青涩早褪去,她向他招了招手:“赵三,你坐过来。”

 赵邺看着她,起身坐到她身旁,她叫他低头,他也照做了。鼻尖顿时入了股香,是她身上的味道,她小心翼翼,在他发顶摸索了会儿,却是拔了银丝出来。

 陈令安拍了怕赵邺的肩示意他来看:“你瞧,你都生了白发,我家姐儿今年十三,都快到了能议亲的年纪,你家那小娘子也不小了罢。

 你我若还执着于这点子情爱,以后当了祖父母,也不怕以后小辈们笑话。”赵邺抿着,这妇人又在哄他,她惯来会哄人。他道:“我不想听这些。”

 他轻搂住了她,也仅仅是搂着而已,并未做旁的。陈令安仰头看了他眼,她又叹了口气。“赵三,以前我认为自己的确喜欢过你的,然而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你知道我生母吧。

 她那么蠢笨,竟为了个男人生生丢掉了性命,我绝不想落得她那样下场。”她伸指虚掩住他的,阻止了他说出口的话“你听我说。”

 “你怨我一声不吭就另嫁他人,然而自你十四岁后的两年,我未必不曾受过煎熬,或者我知道我若跟你说了。你大概会认真权衡,可是赵三,我最不愿勉强别人。”

 她歪头,盯着亭柱上的莲花铜灯:“后来,我与袁固成亲,他是个好人,我也觉得真心爱过他,可惜袁固心太软又太过懦弱感。对我、玉姐儿如此,对他母亲、他妹妹也是如此。我上元节遇到你那时,他纳了个妾室。”

 “你瞧多么讽刺,若是这样,我当初嫁给你岂不是更好。”赵邺抵着她的鬓发,唤道:“安娘,你嫁我罢,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赵三,对我来说,爱太廉价了。这些年我才渐渐明白,或者我从来都是凉薄的子,我并未真正爱过你们任何一个,才能毫不犹豫地身离去。

 不动心,自然也没有人能伤害到我。”她道“不止是你,任何人我都不想嫁,你明白么,我如今活得快活,妇人未必就要嫁人才好。”他捏紧了她的肩,没吭声。

 她皱着眉:“赵三,你看这话连母亲和陈二我都没有说过。你在我心中,终究与别人不同。你我自幼相识,你于我与陈二无异,都是我亲人,况你我还有睿哥儿。”

 “赵三,如果你当真以权势我,我会顺从你的。”她笑道“毕竟你如今是官家,若因为我给国公府带来灾祸,陈二怕是要恨透了我,上回他还责备我完全不顾念家族,可我知道,你不会的,是么?”

 陈元卿远远地守在留亭外面,许是风吹的缘故,打了好几个嚏。“我不知道。”赵邺答。***陈令安笑了笑,这人果真不是当年对她言听计从的少年了,他有自己的决定和考量,纵然会因她的话蒙蔽一时,却轻易不肯松口。

 “安娘,你既提及了睿哥儿,你可曾为他考虑过。”陈令安听到他说。她一怔,浑身僵了下。“那孩子我见过他两次,一次在你府中,还有一次,你去袁府接他们,那时候,你早注意到有人跟着你们了罢。”

 赵邺道“那孩子越大怕是越像我,你打算如何呢,叫他远离京师,永远当个富贵闲人么?”

 “倒未尝不可。”陈令安道。赵邺笑了下,道:“安娘,这世上之事,你越隐瞒越是的瞒不住。我或许能护着你们一时,却护不住一世。你当初既生了他,就该知晓会有今之忧。”

 她没坐过那至高的位置,可她蒙上天眷顾,生在高门,也握着生杀大权,对他们而言,为达目的,哪个人手是真正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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