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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裑体前倾
 看着他就烦,又被医院幽闭的走廊闷得慌,快步走到楼梯间透气。燥热的夜风从带着栏杆的窗口里吹进来,大口呼吸后。

 她才感到一直过速的心跳缓了下来。一直被忽略的手机在兜里震动,林念拿出来看,江淮给她发了个问号,大概是在问人为什么不在家,她简短地回了两句,刚发出去,手机就没电关机了。

 林念叹了口气,感到难以言喻的疲惫。食指和拇指并拢,捏了捏眉心,她屈身坐在最高一级楼梯,抱着膝盖,视线落在黑暗的前方,又怔怔出了会儿神。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那一刻,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父母去世的那天。

 她坐在满墙的爬山虎下,夜也是这般昏暗,想起了小姨半夜下班,偷偷进房间给她盖被子,想起了她在灯下为她补衣服的模样。

 想起了小姨那么温柔和蔼,任劳任怨的人,为了她和姓胡的男人争吵,甚至不惜离婚,她的人生是比旁人苦,但因为有小姨在,从来没有让她觉得。

 她是个没人爱的小孩。蝉鸣戛然而止,像寿数到了。从茂密的树梢深处坠落,仰躺着死在路边。林念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有所松动,摇摇坠,几乎被没来由的恐惧淹没。万一小姨出事,她在这世上。

 就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怎么会不孤独呢,她光是坐在这里,难以抑制地设想最坏的可能,已经感到一种窒息般的痛苦感铺天盖地地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连呼吸都是疼的。林念闭着眼,努力平息着急促的呼吸。轻微细小的声音在幽暗的楼梯间回响,像是噎。

 她太出神,没听到楼梯间的门被拉开,直到一阵风落在身边。来人隐在黑暗里,身影修长拔。少年姿态依旧散漫,躬身屈膝,食指勾着车钥匙,漫不经心地坐在她身旁。鼻息间尽是冷冽的薄荷香气。

 林念呼吸猛地一滞,顿了两秒,偏头看他,他们动作都很轻,声控灯在寂静的夜里依旧沉睡着,她只能看到他漆黑得发亮的一双眼。像夜里所有没有出现的星星,都落在了这里。

 江淮定定地看了她两秒,科打诨似的低笑一声。“怎么,惊喜哭了啊?”***灯光骤然亮起来。

 映亮她发红的眼尾,眼底还有晶莹的水光。少年逆着光坐在她身旁,眉眼清晰,鼻梁高,被镀上一层浅浅的白光。瞳孔漆黑如曜石,散漫地投来一眼,就足够令人心动。

 林念心跳蓦然漏了一拍。心脏像猛地被人攥住,高高悬起,又重重落下,近乎失重的心悸感。

 她顿了两秒,扭头移开视线,垂着眼不看他,声音闷闷地骂了一句。“…有病。”鼻音太明显,她鼻子,一贯冷漠的脸上神情生动,像只兔子,引得江淮又轻勾起嘴角。“得做多久?”他问。

 “一两个小时吧。”“行。”他长腿懒洋洋地踩下一级台阶“这医院还行。我从前玩儿赛车的时候,摔了,就在这儿的针。”林念看他“摔哪儿了?”“这么不关心我啊。”江淮很轻地挑起眉“这么久了。还没发现?”

 “…”他明明没什么表情,林念却硬生生从他半挑的眼尾里看出几分揶揄。这人就差把“看了那么多次还没发现”写在脸上了。林念无言,不想理他,手掌在膝盖上一撑,拍拍手,起身从楼梯间出去了。

 江淮低笑一声,慢悠悠地跟着她出去。胡玉山坐在对面玩手机,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江淮身上瞟,他像得了多动症,大马猴似的左扭右扭,终于坐到林念身边,自认为不动声地小声问:“妹啊…这人谁啊。”林念装没听见。

 “你老板还是你男朋友?看着清瘦一人,怎么刚看我一眼,比你还吓人呢。”胡玉山心有余悸。

 林念偏开头,用后脑勺对着他。胡玉山偷摸用余光上下打量江淮,视线扫过他简单却难掩矜贵的打扮,心下一动“感觉他很有钱啊…你的钱不会是从他这里…”

 “对。”林念终于动了。胡玉山面色一喜,她转头,弯起眼角,对他笑笑“我债主。”她笑容灿烂,却因为过于标准,而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皮笑不笑地继续:“欠了两百万的那种,追到医院来讨债。”

 胡玉山咧开的嘴角愣在原地,谄媚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少女面容沉静,微微偏头,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地,仿佛在说悄悄话。

 “你多跟我说点话。”“要是我还不上,他还能有别的人找。”正巧江淮站在窗边,指尖在窗台上轻叩两下,喉结轻滚,回过头来。眉眼带着冷感,锋利又冷锐,瞳孔漆黑幽深,戾气明显。

 胡玉山连忙呵呵笑了两声,手心出汗,在子上蹭了右蹭,灰溜溜地起身坐到对面去了。林念扯了扯嘴角。这么一折腾,时间倒也不算煎熬,随着夜渐浓,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到了手术室大门打开的时候。

 所有忐忑惊惧的情绪随着门开合的声响卷土重来,林念攥着衣角站起来,医生摘下口罩,面容疲惫,嗓音却温和。

 “没问题了。”一时,林念硬绷着的身体骤然失力,松懈下来,沉沉吐了口气,她一边听着医生说要住院观察几天,一边心不在焉地移开视线,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医生被汗的后颈,胡玉山喜悦的神情,医院走廊冷白的灯光,冰冷的瓷砖地,直到她看到江淮依旧懒散地半倚在窗台。身姿拔又随意,掀起眼皮向她看来。

 嘴角噙着一抹很淡的笑,柔化了眉眼里所有所有的戾气。林念那一刻蓦然意识到,她沉默地等了那么那么久,好像也不过是为了寻到这一眼。

 在跋山涉水的途中寻到他。仅此而已。***叶如从全麻里醒来,已经快第二天中午,期间林念在病边眯了半夜,手臂得发麻,天蒙蒙亮时就被疼醒,甩着手臂起来活动了会儿。

 胡玉山在另一张空着的病上睡得像头猪,林念路过时踹了他一脚,他也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打呼噜,响得人心情烦躁。江淮不在,毕竟不是他的亲人,不好让他多留。

 何况胡玉山还在这儿。昨天小姨没事之后她就让他回去了。料想这会儿应该还在补觉。林念在狭小的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下,等着查房的医生过了。

 检查过没大碍,她才放心地走出医院。街对面有早起开门的店铺,老板穿着围裙,揭开大蒸笼的盖子,腾腾的热气扑出来。

 三鲜包子的香气飘了老远。林念喝了半杯豆浆就没了胃口,打包了一份清淡的瘦粥和两个茶叶蛋,准备给叶如带回去。

 她食指勾着塑料袋过马路。大清早,还不到六点半,人烟稀少,马路对面的指示灯明明白白显示着绿色,她就没注意看,然而出神间,一辆电动车转弯不减速,飞快地冲过来!

 “嘶!”庞大锋利的车身擦着她小腿疾驰过去,林念悚然一惊,整个被人惯性一带,身体前倾,堪堪扶住身旁茂密的榕树。人是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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