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安不着急
“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沉令靠在椅背,双眼空阔无神。“若再出现于我眼前,我绝不会手软。”得以恢复呼吸的韩氏女匍匐在地,大口的
着
气。死里逃生之际,她对眼前熟悉而陌生的男人生了惧。再不敢多言,韩氏女只捂着
口逃离而去。
“若将这些都抹去,我或许会爱上你吧。”他的过往又如何抹去?他脸上这道至骨伤痕又如何抚平?如若,那场屠门的无妄之灾不曾有过。
他该是什么样的沉令?他本生来就锦衣玉食,他的人生应如此顺遂,或许,他会十年苦读考取功名,做一个文人雅客,于泛舟于诗会于江台与她相见。
没有腥臭的杀戮,没有陈年的旧痕,她会爱上他吗?上天已经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但即便是一切重写,他还是逃不过满门屠尽的篇章。
他脸上的这道疤就如刻在他命格里一样,沉令这个名字,也注定要以杀伐谱写。曹赖正要踏进将军府的大门,却看到门前提着行囊哭哭啼啼的韩氏女。韩氏女抬眼瞧见了目光正好与她对上的曹赖,二话不说的抛下包袱攀了过去。
“曹大人!”韩氏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军狠了心要将我赶出去,小女子无依无靠怕是要再被抓去那奴营里。曹大人,您可怜可怜奴吧。”曹赖遮掩着窃笑,双手扶在了韩氏女双臂上。
故作沉凝道:“唉,我也看你是个可怜人儿,那就暂且到我府中罢。”***微光藏匿于云波之中若隐若现。风驱散了残雾,纸鸢踏风而起。
“公主!可别握太紧了!”杏儿攀在明楼身侧,悦声指导着。明楼专心于空中的纸鸢,手中青涩的牵着丝线。动作虽稍显僵硬,但神色明朗眸光难得清澈。
“哎呀!”只听杏儿一声呼叹,紧绷的丝线随即一松,断线的纸鸢飘然而落,方好落在庭院的茂树之上。
“好在未落远处!公主稍待,我唤仆从去取下来!”杏儿提起裙摆,碎步离开了庭院。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茂树之下,他身姿卓越,只倾身一瞬便如腾云一般飞身于茂树之上,他一手将纸鸢摘下,再一跃便来到了明楼身前。明楼仰首望着身前高大的男子,他带着精致的黑色面具,唯
出那双
气的双眸。
“沉将军这是,掩耳盗铃?”明楼接过他递上前来的纸鸢,侧首不再看他。“你不愿意看到,我遮了便是。”沉令语气温软,有些蓦然生怯,有些小心翼翼。
“往后,我什么都依你。”…沉乐将怀中食盒打开一
,腾腾热气挤攘而出。见其中完好无碍,沉乐将盖子好生盖回。满面都是遮不住的笑意,她将食盒再次护在怀中,向延年堂的方向赶去。延年堂的大门开启。
从里面出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沉乐并未走向前去,而是眼见着那个身影走远,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她紧锁着眉心,喜悦被愁云
噬。延年堂里。白安正低头整理笔墨。
“白先生!”沉乐急匆匆推门而入。“我哥怎么来了?他可有难为你?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沉小姐误会了。沉将军是来问诊的。”白安淡淡道。“问诊?”沉乐惊异。
“他怎么了?”“沉将军想将脸上的疤痕去除。”沉乐从未在意过沉令脸上那道疤。自她懂事以来,那道疤就已经刻在了沉令脸上。犹如他与生俱来的东西,在外人看来狰狞可怖的深痕,存在于沉令脸上却也遮不去他的荣光与俊朗,他是散兵团首领,他是詹南开国国将。
他高高在上英勇无畏,谁又会在意他的疤痕呢?就连他自己,也都不曾把此放于心上。对他而言,这深痕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她始终捉摸不透哥哥此番为何。沉乐问道:“那白先生可有办法…将他那疤痕去除?”
“只需将旧痕剜去,用以重塑之药外敷即可。并非难事。”他说得云淡风轻,除了
齿微启,再难寻他
。
不知从何时起,白安的模样与明楼愈加相似。好若一具毫无生息的空壳,没有温度,只剩凉意。险些忘记了怀中的食盒,沉乐一改沉凝回复了原本的轻快模样:“这是我给白先生带的甜糕!快趁热尝尝!”
“多谢,放在那儿吧。”言罢,白安手捧册籍走去了里屋。些许落寞涌上心头。也仅仅片刻,沉乐一改低
将食盒轻柔的放在桌上。似有担忧,她
下外衫将其一层层包裹好,满意的
出笑颜,她朝里屋的方向扬声说道:“白先生可以一定要记得吃啊!若是合心意你便告诉我,我每
都做予你吃!”***“都快到中午了。怎还不愿醒来?”软语入耳,沉令缓缓睁眼。
榻之上,明楼躺在沉令身旁,她紧紧贴着他,与他十指相扣。这是沉令从未见过的绵柔,仿若千载冰霜一朝融解,终得见炙热滚烫的生息。
沉令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痴痴的望着她的笑颜,生怕眨眼一刻,这一切便瞬间烟消云散。“怎么?”明楼笑问。见他不答,她翻身覆在他坚实的
膛,眸眼含
。“如此看我,被我
了眼?”
沉令双手扣在明楼的
间,渐渐束紧。“明楼。”他的声音沙哑,珍重而灌满
念。还未等他继续接下来的动作,明楼先其一步垂首一吻。柔软的嘴
轻触一刻便匆匆分离。
“该起身了。”她笑说。明楼正要起身,被沉令一把再拉入怀,这一吻更为热烈而深沉,是释然是解
是万幸是宣
。
明楼并未抗拒,她回应着他,她接纳着他。曾经的一切抵触与隔阂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他们如同从一开始就恩爱非常。“明楼,我爱你。我的明楼,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当然知道。”她眸光晶莹。
“我也爱你,孟峥。”顷刻间,脑中弦断。所有塑建而起的美好瞬时崩塌。沉令忘却呼吸的呆滞在那。直至明楼穿戴完好打开房门。门外是戎甲加身的士兵,他们恭敬行礼对沉令尊呼道:“孟将军!”
余光所见铜镜里的人模糊而陌生。沉令一步步朝铜镜走去。眼前的面容没有疤痕。眼前的面容不是沉令。是孟峥…忽而睁眼,天还未亮,原来都是梦魇。
身旁凉意,未有人息。未在意薄汗染
双鬓,沉令下
快步于铜镜前,好在,疤痕惹眼,他还是沉令,他悄然叹息,有意隐瞒眼底落寞,假意持着他本该有的风骨,他伸手轻覆在疤痕上细细端详。
“想来,白先生的药还是有效的。”他为了她那句嫌恶,生生将这旧痕剜去。明明知道一切只是她随口轻语,即便真的将这丑陋抹去,她也不可能对自己有片刻心动。可他就想赌这仅剩的或许。沉令凄笑出声。双拳紧握,他笑自己像个摇尾乞食的败犬。
不似沉令的霸道,不似孟峥的隐忍,他变得谁也不像,他变得谁也不是。黄昏将至。白安在悬崖间呆了一天,他是采药途中失足跌落的,好在命大,跌在了峭壁上突出的石台上。
若是摔下了那万丈深渊,自己怕是早就粉身碎骨了。脚上的伤并为深至入骨,修养一夜应该可以有余力爬上去,如此想着,白安也不着急,只是不紧不慢的扫开身旁碎石,准备着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