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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心下稍安
 在张如仙的搀扶下跟张程等五马山群雄叙礼致谢。张程武功绝顶,年纪又比二人大了近一倍,但为人却是温雅谦和,丝毫没有江湖前辈的架子。有人笑道:“衡山派的朋友这回可真没的说,咱们听了诸位侠义行径,都是佩服的很。”

 又有人道:“只可惜中都城里折了好些朋友,以后自会找金狗报仇。”诸人议论纷纷,有的说单家兄弟作恶多端,今双双毙命大快人心。有的又劝慰说程思道武功高强,数年前便已见识到,此番吉人天相,必能难。

 张、李二人均是点头致谢,施家姐弟也过来同众人见了礼。张程瞧见李秋晴花容惨白,樱毫无血,娇躯在张如仙的搀扶下微微颤动,知其所受内伤颇重,关切道:“女侠身上有伤,不可在此久留,门外已有山寨的马匹、车辆,还是快些上山修整。”

 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扶几位上车。”群雄轰然应诺,七手八脚涌上前去,正在此时,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自角落传来,小声道:“你们…你们能带我一起走吗?”却是之前那个小女孩。

 先前众乡民趁着单青、单和兄弟受伤毙命,早就一溜烟跑光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怯生生地站在角落,两只雪白小手不住,双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李秋晴见她舅舅惨死。

 而自己一干人又因她舍命一击得得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怜惜,冲她招了招手,柔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女孩略一迟疑,莲步轻移,慢慢靠近,轻声道:“我…我叫常乐,父母早就没了消息啦,也不知家在哪里。”

 李秋晴目光望向之前被单和铁掌震死的中年汉子尸身,疑道:“那人不是你舅舅吗?”常乐轻咬了一下嘴,妙目中泪光盈盈,垂首低声道:“不是的,他让我叫他舅舅,其实…其实是他将我掳走,若不听话便要打骂…”

 张如仙心中略有狐疑,盯着她漆黑浑圆的双眼看了半晌,只见她乌溜溜的双目一眨一眨,晶莹泪花中纯真一片,倒也不似在说谎,不不决。

 完颜亮自篡位以来穷兵黩武,奢侈浮华,广募军士征战四方,大发民力修筑宫室,中原汉人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比比皆是,女真贵族却个个得享富贵,豪奢无度。

 近两年来各地义军起事不断,盗贼蜂起,寻常百姓生活愈发艰难,拍花掳掠,贩卖稚子幼童亦为常态。大多美貌女孩被采买而去,或落于富豪之家为仆。

 或沦为沿街卖笑唱曲,个中凄惨,不一而足。这女孩常乐年纪幼小,孤身一人,况又容姿绝,被贼徒盯上掳掠贩卖,倒也合情合理。众人听了均觉可怜可叹,有人道:“随我们上山那也可以,只不过山寨清苦穷困,怕是你这小女娃受不住。”

 常乐忙道:“可以的,可以的,我不怕吃苦。”声音娇柔清脆,甚是悦耳。李秋晴心中怜惜万分,又感激她刺杀贼,忽心中一动,展颜笑道:“你若愿意,随我们一起去江南也可以呀。”

 轻轻推了一下旁边的施越,只羞的那少年面满通红。张程笑道:“这大雪天也就别研究要去哪了,还是先回山寨在慢慢商量。”

 冲旁边两个汉子道:“丁六、丁七,你们二位兄弟辛苦,劳烦暂且留下,把这清理一下。”那二人均是点头。马车辚辚,向北行驶。常乐一路之上小嘴不停,说说笑笑。

 众人开始对其印象只觉怯生生,娇兮兮,更兼小小一个女孩子杀掉了那凶恶壮汉,还以为其必要害怕哭泣,但她先前还一副楚楚可怜模样,这一转眼反而又灵动活泼,好像先前诸事均跟自己无关一般。

 不由都大出所料。常乐笑语嫣然,挽着李秋晴的胳膊,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张如仙偶尔拿话揶揄,开她玩笑,也能立时针锋相对。

 不过声音清脆动听,模样又是纯真俏丽,众人也不有些好笑,倒也觉这女孩纯真可喜。施越耳听得常乐叽叽咕咕,不住与人谈笑,其实心里也非常想跟她说上一句话。

 只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说什么,颇为害羞,他是家中独子,除了自己的亲姐姐施芸,以及家里的一些丫鬟外,还从来没有跟同龄少女一起亲密同行。

 眼下大家都在板车中贴身而坐,近在咫尺,她软软的发丝随风轻扬,打在脸上一阵麻,少女淡淡体香缭绕鼻息,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淡淡兴奋。

 忽鼓起勇气,向常乐问道:“你…你几岁了?”这话没头没脑,前言不搭后语,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羞愧难当,小脸瞬间得通红。

 那女孩瞟了他一眼,却是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我属兔的。”施越“哦”了一声,讷讷道:“我属虎,要比你大一岁。”

 常乐白眼一翻,轻哼道:“好了不起么?”飘扬一天的鹅大雪终于停歇,天空渐渐放晴,而此时红西垂,周侧景苍茫银亮,雪地小径蜿蜒北曲,马车辚辚驶过,将残雪的吱吱作响。

 前方群山拔地而起,桀然天半,山上似有旌旗猎猎招展,五马山寨遥遥在望。***马车颠簸,车轮挤残雪的吱吱声、轻柔沙哑却又妖媚入骨的歌声、愉婉转,旎万千的呢喃呻声不断汇集,在耳畔萦绕不息。

 眼前朦胧一片,冰冷刺骨的滔滔河水,白雪皑皑的群山雪原,昏黄温暖的灯火走马灯似的反复穿变换,令他头晕目眩,不知西东。

 蓦然周身一阵刺痛,程思道恍然睁开双目,窗外白雪映照,和煦温暖的阳光透过木制窗格投在脸上,耀目刺眼,晃得他一时难以看清。闭目凝神片刻,这才重新睁眼打量四周。

 房内陈设颇简,墙壁上挂了风干腊、弓弩等物,角落中堆了一堆干柴,一个小小的火炉正熊熊燃烧,炉上锅盂白气蒸腾,馨香扑鼻,闻之令人食指大动,也不知煮的是什么。

 自己躺在一张大上,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在火炉烘烤下,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却是在一户山村农家。

 耳边传来轻轻息之声,扭头望去,一个中年美妇正侧身躺在自己身畔,棉被遮掩中,雪白的香肩半,玉臂横陈。妙目微合,秀美轻蹙,似是心中有无限郁结。

 而此香之景又是无限人。待看清美妇面容,心头剧震,赫然正是施夫人陈茹!“啊!”程思道一惊,连忙想要坐起。

 但甫一动身,瞬时四肢百骸剧痛难忍,仿佛万针齐刺,周身经脉如同断裂一般,登时痛呼出声,豆大汗珠涔涔而下。听到程思道痛呼,陈茹立时觉醒,双目中惊喜之油然生出,但羞涩愧疚之态无法遮掩。

 忽觉自己赤身体,双颊一红,连忙蜷缩入棉被中,低声道:“程大侠,你…你醒了!”

 程思道强忍着痛楚,勉力躺好,见施夫人陈茹无恙,心下稍安,道:“施夫人,你没事吗?那太好了,我…我还以为…”陈茹垂首低声道:“前几还有些昏沉,现在好多了。

 倒是程大侠一直昏不醒,可真令人担忧害怕。现在能够醒来说话,那…那想来应是无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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