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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君乃雅人
 咱也可因此博一些赏钱做盘,谁料此事被巡逻天将发现了,害了我儿的性命。如今咱只求大伙儿赏些钱财,好让咱夫二人回山葬了我可怜的儿。”

 此时那妇人也幽幽醒来,听了黎姓汉子的话,便爬将起来,在箩筐里翻出一只盘子,垂泪捧了,缓缓的绕场行走。

 那本是面面相窥的众人见状,便纷纷解囊以赠,不一时,妇人手中的盘子便堆满了铜钱和碎银,那本地的乡民,囊中羞涩,便多是抛一些铜钱下去。

 而住在客栈的过往商旅,囊中富裕,便多是抛下一些碎银,甚至是整锭的纹银,那妇人捧着盘子,转到了玄奘师徒身前,玄奘忽然齿一笑,合十说道:

 “贫僧乃是金山寺僧人,法名玄奘,贵公子这等遭遇,着实可怜,可否容贫僧对遗骸诵经超度一番,不定可以起死回生。”妇人的哭声登时一顿。

 她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玄奘,也不去接话头,依旧哀哀哭着,却是捧着盘子,移动脚步转到了其它围观的人身前。

 那怀抱着布包的黎姓汉子,赶紧走到对玄奘身前,躬行礼说道:“禅师一片慈悲之心,咱和娘子拜领了,奈何咱一家子都是修行道法之人,正所谓佛道不相容,就不敢劳动禅师了,生死有命,各安天命也罢。”

 玄奘尚未说话,一旁的辩机恼了,一把扯着黎姓汉子的衣领说道:“你这汉子好不晓事,俺师傅说要救活你的孩儿,你却在这里扯什么佛道,难道你孩儿的性命就凭地不值钱?还不快把你孩儿的遗骸拿出来,俺师父说能起死回生,那准假不了。”

 他探手就去拿黎姓汉子怀中的布包,黎姓汉子脸皮一,闪身退到一旁,急急的说道:“小禅师不要动手,咱孩儿的性命,咱夫妇自能理会,不敢劳动两位禅师。”

 黎姓汉子一面说着,一面快手快脚的把布包放进箩筐里,合上了盖子,这时那妇人也泣泣的走了过去,将手中装着钱银的盘子放进另一只箩筐,又将那散落在地上的绳子,胡乱收拾一下,也进箩筐里。

 辩机见状,便抢上前几步,一把按在那箩筐上。黎姓汉子脸色一变,奋力的扯了几下,箩筐却是纹丝不动。

 黎姓汉子与那妇人对看了一眼,直起身子,对着玄奘和辩机长长一揖,长叹着说道:“既然两位禅师这般坚持,咱孩儿便留给两位禅师了,咱夫妇这便返回九华山,就此别过了。”

 黎姓汉子说着,一把扯了那妇人,空着手便向人群外走去,却是连箩筐等一应物事都不要了。玄奘皱眉沉声喝道:“两位且慢。”正要走出人群的黎姓汉子与妇人脚下一顿。

 犹豫着转过了身子。玄奘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对辩机说道:“徒儿,不要生事端,把那箩筐还给他们。这里没甚看头,这便回去罢。”

 说着也不管惊疑不定的众人,转身就缓缓往客栈走去。辩机依言松开按在那箩筐手,扫了黎姓汉子与妇人几眼,哼了一声,也跟在玄奘身后。师徒二人回到客栈房间,辩机便忍不住说道:“师父,今个儿也忒巧了,接连遇上两拨江湖骗子了。”

 玄奘在房中的方桌前坐了下来,倒了一碗茶水,慢慢的缀喝,微微一笑说道:“徒儿,这红尘中哪有这般多的凑巧。”辩机眨着眼睛一想。

 忽然一捶桌子,恼怒的说道:“俺就觉得奇怪,怎会有人在天黑时分,专程到客栈门前表演把戏?定是白天那两名游侠儿被师父拆穿,没有讹骗到钱财,心有不甘,便通知同伙前来试探俺师徒。

 他娘的,俺的两口雪特剑好久没有开荤了。”他说着目中芒闪动,忽听得“秃”的一声,却是被玄奘屈指在他那光秃秃的脑袋上重重的敲了一记。玄奘淡淡的说道:“徒儿,你如今是出家人,不可动不动就杀气腾腾的,即便是遇上了要降服诛灭的妖,也自要不动声息。

 如今不过是遇上一些江湖卖解之人,你这般张牙舞爪的算什么?”辩机龇着牙,探手摸了摸被红肿了一块的脑袋,合十嘟嘟哝哝的说道:“俺出家的日子短,这不是不容易控制不住心火嘛。”

 玄奘笑笑,过了一会说道:“徒儿,你可曾看出那童子爬到哪里去了?”辩机撇撇嘴,说道:“俺看不出那童子爬到哪里去了,不过那断脚和蟠桃仙果,就有些假得过头了。

 俺在那岛上时,因为气候差异的缘故,岛上的果子比唐国晚一两个月,那桃花和蟠桃想也是这般弄来的。”玄奘点点头,说道:“那捆绳子颇有古怪,其中关窍为师也一时看不透,不过这种障眼法子,书上是有记载的,回去翻看一下便是了。

 为师顾虑的是,此去长安路途遥远,路上若是生起了风波,倒也是麻烦。”辩机说道:“这等买解的和游侠儿,倒也没有什么手段,只要一路小心饮食,不要被人暗中下了毒和蒙汗药,便不用怕了。”…师徒两人谈说一会,便各自歇息了。

 ***次清早,玄奘师徒二人又自上路。行走至近午时分,阳光炽烈起来,师徒二人即便是戴着隔的竹笠,光秃秃的脑袋兀自晒得发烫,二人便在官道旁的一处浓密树歇脚。

 那树下已有一众行商在歇息纳凉,正自在谈笑吹牛,师徒二人打过招呼后,就靠坐在僻静处歇息。过了一阵,忽然一阵靡靡的丝乐之声传来,众人抬头看去,便见着一大票人马顺官道缓缓行来。

 这票人马当头的是两名穿着皮的巨汉,赤着肌虬结的古铜色上身,背上各绑负了一只硕大无朋的木桶,手中拿着曲柄长勺。

 这两名皮巨汉每行走三五步,便用长勺在背后的木桶中舀了些清水,泼洒在行经的路上,避免地上的灰尘扬起。这些清水泼洒在地上,散发出阵阵异香,却是浸泡了价值不菲的香料。

 两名皮巨汉身后数丈处,是三四十名排着整齐队列的白衣少年。这些少年皆面目俊俏,手中都捧着琵琶、唢呐、笛、箫等诸般乐器,围簇着一辆四马驱拉的华美马车,一面行进一面卖力的奏着悠扬乐曲。被这些白衣少年拥簇在中间马车,华美而巨大,描金镶银,装饰极尽精致。

 拉车的四匹胡马,高大神骏,通体雪白,不见半。车夫座位上,却是端坐着两名约莫八九岁的垂髫童子,身穿红绸衣裳、眉目如画,手执精美的鞭子在驱赶着马车。

 白衣少年与华美马车过后,便是七八辆双马驱拉的硕大油幢车,执鞭赶车的依然是垂髫童子,只是身上穿的是蓝绸衣裳。

 这些油幢马车辚辚而行,从车厢的隙中,隐约可窥见到里头放置着桌案香炉布幔箱笼等物,瞧模样是专门载装出行所需的一应器具杂物。

 树下的一众走南闯北的行商,可称得上见多识广,却也未曾见过如此奢靡的出行阵仗,一时都看得傻了眼。这票人马吹吹打打的经过众人歇息的树,向前缓缓行去,那华美马车的窗子笼罩着一层白色轻纱,隐隐可见里头端坐着一个窈窕的倩影。

 这队人马走出不远,华美马车里忽然传出仙嗡仙嗡的几下清越的琴声,一行人停了下来,就连那奏乐声也都停息了。

 过了片刻,一名红衣童子从马车上跃将了下来,一溜小跑的奔至树下,来到玄奘身前,恭恭敬敬的弯深揖,两只胖乎乎的小手递过一张描金帖子,语音清脆的说道:“童子见过禅师,我家主人请禅师至前面九里亭一聚。”

 师徒二人诧异的对看了一眼,玄奘伸手接过帖子,打开一看,这帖子无头也无尾,上面只是写了一句话:“请君至前方九里亭一聚,君乃雅人,必不负妾。”字迹倒颇是秀丽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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