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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厚结其心
 命厚礼安丧。再访翟守珣时,他却躲在家里,不敢出头,太祖将他传来,慰谕道:“扬州已平,卿可随朕回汴。”

 守珣道:“臣自汴返扬,复命之后,深恐重进怀疑,所以潜居家中,藉以避死。今得见陛下,始拨开云雾,重睹天,但臣事重进有年,不忍见他暴骨扬灰,乞陛下开恩,准臣收拾余烬,葬于野外,臣虽死亦无恨矣。”

 太祖道:“掩骨埋骼,理所应为,况卿曾事重进,理当如此,可速速掩埋,随朕返汴。”守珣谢了恩,自去拾了重进烬余之骨,买棺盛敛,葬于郊外,然后随驾启行。

 太祖方要登程,南唐主李璟,遣使犒师,并遣子从镒朝见,太祖深加慰劳。当这时候,恰有唐臣薛良、杜着,投奔军前,且献平定南唐之策。太祖怒道:“唐主事朕甚谨。你等竟敢卖主求荣,罪在不赦。”

 即喝令左右,速行拿下。卫士拿下二人,由太祖当面定刑,命将杜着斩首,薛良戍边,他二人本因得罪南唐,乘间逃来,意罪图功,不想弄巧成拙,一死一戍,这也是卖主求荣的报应。太祖诛了南唐逃臣,启跸返汴,到了汴京,少不得饮至策勋,举行一番典礼,诸将皆恩加官爵。

 翟守珣尤见重用,初时授为殿直,不久便充了供奉官。太祖自平了李筠、李重进之后,藩镇畏威怀德,再也没人敢生异心,很觉得四方安静,有些太平气象。太祖心下十分怡悦!

 常常出宫微行,有时独自出去,有时命守珣等随行。守珣便进谏道:“陛下万乘之尊,奈何不自爱惜,倘有不测,怎样是好?”太祖笑道:“帝皇创业,自有天命,不能强求,亦不能强却。

 从前周世宗时,见有方面大耳者,则杀之以杜后患。朕终在他左右,并不觉得。可知天命攸归,决非他人所能暗中谋害的。”

 遂听守珣之言,竟至赵普家中。赵普闻知太祖驾到,慌忙接,引入厅中,参谒已毕。亦劝太祖,善自珍重,白龙鱼服,最是可虞。太祖笑道:“如果天命已归他人,朕即端居深宫,也不能免却祸患的。”赵普答道:“陛下固是圣明。

 但谓普天下之人,人人畏服,无一有异志者,臣却不敢断言,即如典兵诸将,亦岂人人可恃,一旦变生肘腋,祸起萧墙。

 那时措手不及,后悔已嫌迟了,还请陛下自重为上!”太祖笑:“卿也未免过虑了,典兵诸将,如石守信、王审琦辈,皆朕故人,谅不至此。”

 赵普道:“臣亦未尝疑诸将不忠,但细观诸将皆非统驭之才,倘若军伍中胁命生变,他亦不得不俯从众意。”这一句话,却说动了太祖之心,暗自想道:“普言颇为有理。

 朕在陈桥驿中,为部下迫胁,遂不得不负周室。如果诸将部下,也有此种举动,又哪里制服得住呢?”想到这里,便对赵普说道:“卿言不为无见,朕自有道理处置此事。”赵普见太祖已明白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言。

 太祖回宫之后,过不到几,在晚朝时候,命有司设宴于便殿,召石守信、张令铎、王审琦、罗彦瑰等入宴。

 酒至半酣,太祖屏退左右,对众将说道:“朕非卿等不及此,但身为天子,实属大难,反不若为节度使时,得以逍遥自在。朕自受禅以来,已一年有余,从没有一夕能够安于枕席。”

 石守信等离座对道:“现在藩镇畏服,天下归心,陛下尚有什么忧虑呢?”太祖笑道:“卿等与朕,悉系故,何妨直言。

 这皇帝的宝座,哪一个人不想坐呢?”守信等听了此言,不暗暗惊惶,一齐伏地叩首道:“陛下何出此言。且今天下已定,何人敢生异心,自取灭族之祸?”太祖道:“卿等本无此意。

 但麾下贪图富贵,暗中怂恿,一旦变起,将黄袍加于卿等身上,卿等虽不为,但势成骑虎,也就不得不从了。”守信等汗浃背,涕泣谢道:“臣等愚不及此,乞陛下哀矜,指示生路。”

 太祖道:“卿等且起,朕却有一个主张,要与卿等商。”守信等谢恩起立,太祖命各归坐位,徐徐说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少而壮,壮而老,老而死。

 不过一瞬间事,到了撒手之时,纵有富贵,也难带去。惟有趁着活在世上的时候,多积金银,厚自娱乐,令子孙不至穷苦,方才不负此生。

 朕为卿等打算,不如释去兵权,出守大藩,多置田宅,为子孙立个长久的基业。自己却买些歌童舞女,饮,安享富贵,以乐余年。朕且与卿等,结为婚姻,世世相继,永远不替。岂非是个上策么?”

 守信等又顿首拜谢道:“臣等蒙陛下怜念,一至于此真所谓生死人而白骨了,敢不谨遵圣谕么?”是晚尽而散。

 到了次,诸将一齐上表乞罢典兵。太祖遂命石守信为天平节度使。王审琦为忠正节度使。张令铎为镇宁节度使。赵彦徽为武信节度使,皆罢宿卫就镇,就是那驸马都总尉算是至亲了,也出为归德节度使,撤去殿前副都点检。

 诸将奉了旨意,先后辞行。太祖又设宴厚加赏赍,都欢迎喜喜的叩谢而去。过了些时,太祖要召取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入典兵,那符彦卿,乃是宛邱人氏,其父名存审,曾任后唐宣武军节度使。

 彦卿幼擅骑,壮号骁勇,历晋代汉室,已就镇外藩。周主即位,授天雄军节度使,晋封卫王。

 世宗迭册彦卿两女为后,就是光义的继室,也是彦卿的女儿。周世宗加封他为太师。太祖即位,仍授为太师,此时因诸将尽皆就镇,所以要召彦卿入值。

 赵普闻知这事,忙进谏道:“彦卿位极人臣,岂可再令典兵。”太祖道:“朕待彦卿素厚,且系姻戚,谅必不至负朕。”赵普突然道:“陛下奈何负周世宗?”太祖听了此言,默然无语,遂罢此议。

 既而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护国军节度使郭从义,定国军节度使白重赞,安远军节度使武行德,保大军度节使杨廷璋,同时入朝。太祖赐宴后苑,从容说道:“卿等皆国家旧臣,久临剧镇,王事鞅掌,殊非朕优待勋旧之意。”

 语至此,王彦超已明上意,便避席跪奏道:“臣素乏功绩,黍膺疆寄,今年力衰颓,幸陛下洪恩,乞赐骸骨,归老田园。”太祖亦离座,亲自扶起彦超道:“卿有功不居,真可谓谦谦君子了!”

 武行德等,还不明白太祖的心事,反在席间,历陈自己战功及平的劳苦。太祖冷笑道:“此皆已过之事,还说它做什么?”待至席散,侍臣已料太祖另有旨意。

 果然于次降旨,将武行德等尽罢节镇,惟王彦超留镇如故。后人有诗咏太祖收诸将兵权道:天下纷纷不穷,君臣遭际建奇功。谁知杯酒成良策,尽释兵权一语中。

 太祖既尽收宿将兵柄,及藩镇重权,乃选择将帅,分部守边。命姚内斌守庆州。董遵晦屯环州。赵赞屯延州。王彦升守原州。

 冯继业镇灵武,控制西邮。马仁禹守瀛州。李汉超屯关南。韩令坤镇常山。贺维忠守易州。何继筠领棣州,防御北边。又命郭进镇西山。武守琪戍晋州。李谦溥屯污州。

 李继勋镇昭义,驻扎太原。诸将家族,悉留汴京,厚加抚养,所有军务,尽许便宜行事。每逢边将入朝,必定召对命坐,赐宴赍金,厚结其心,所以边将悉尽死力,西北得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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