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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事已如此
 潞州有飞报前来,周昭义军节度使,检校太尉李筠,结连北汉兴兵,以恢复周室为名,势甚猖獗,请朝廷速发大军征剿。

 所以有旨意下来,命高怀德随同大军,进讨李筠,那李筠乃是太原人氏,历事唐晋汉三朝,多立下些战功。至周擢检校太尉,领昭义军节度使,驻节潞州。宋太祖受禅,容纳范质之言,颁诏各路藩镇边帅,加以高爵厚禄,藉事羁縻。

 诏书到潞州时,李筠正得了太祖篡周的消息,聚集部下将校,商议起兵伐宋,声罪致讨,忽报宋朝遣使,赍着诏书到来。

 李筠道:“我正要兴师致讨,他既有伪诏前来,当拒绝之。”牙将刘琼进言道:“宋主以明公周之重臣,今特遣使前来,必加封爵,宜优容回答,以观其行止,何必拒绝。”

 士彦真亦谏道:“事有缓急之分,征伐乃系大事,岂可仓猝举行,明公当厚款其使,权受诏书,然后商议进讨之策,未为晚也。”李筠见部将宾僚谏阻甚切,不得已接入使命,拜受诏书。

 使人宣诏道:“新君即位,加公中书令,仍兼检校太尉,领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受诏毕,置酒款待使人。

 饮到半酣,命左右取周太祖的画像,悬于堂中,指示众将佐说道:“吾受君之厚恩,今幼主为人废止,不能力图兴复,反受爵位,异何面目见太祖于地下!”

 说罢,涕泗颐,悲感不已!刘琼等见李筠如此举动,不胜惶骇!即向使人掩饰道:“令公被酒致失常度,幸勿怀疑!”

 及筵席既散,使人告辞,回至汴京,复了旨意,奏明李筠席间如此行为,恐有不轨之举。太祖因笼络各藩镇边帅之心,不肯轻动,暂把这件事搁置起来。

 李筠送过宋使,一心要举兵恢复周室,只因潞州兵力薄弱,未敢径自起动。北汉主刘钧闻之李筠有拒绝宋朝之意,便乘此机会,令人驰蜡书约他一同起兵。李筠大喜!

 便举事,长子守节入谏道:“潞州一隅之地,能何当大梁之兵,还请父亲慎重将事,切勿暴动。”李筠怒道:“你知道什么!赵匡胤身为周室旧臣,乘着世宗晏驾,手握兵权,背恩负义,欺负孤儿寡妇。

 诈称北汉结连辽邦,举兵犯界,出兵陈桥,买嘱将士,拥戴自己。回军入汴,宫篡位,废了少主,幽了太后。大逆不道,我如何北面臣事于他?况且世受周室厚恩,为国讨逆,虽死无怨。”

 守节泣涑道:“父亲即兴师讨逆,报答周室,亦应计出万全,不可冒昧。依儿愚见,何不将北汉来书,寄至汴京,以示并无异图。宋主见我忠于他,自然放心不疑,那时乘机行事,突然出兵,使宋人措手不及,方可集事。”

 李筠答道:“此计倒也行得,我便差你赍书往汴,窥视宋朝行动,倘遇周室旧臣,心怀故主的,也可约为内应。此事极关重要,你须慎重而行。”

 守节奉了父命,立刻赍了汉蜡书,星夜赴汴,入见太祖,朝拜已毕,呈上北汉蜡书。太祖览罢,对守节道:“卿父有此忠诚,朕实嘉尚,卿在此为皇城使,朕当另遣使命,颁诏慰谕卿父。”

 守节谢恩而退。太祖乃手缮诏书,派遣使命,往潞州慰谕李筠。守节单居汴京,细心察探,见汴都甚为安靖,各路藩镇边帅也都倾心归服,并无异图,哪有机会可乘?

 忙暗中寄信至潞州,切劝其父,不可轻举妄动,宜效忠宋主,以免祸患。谁料李筠不从守节之谋,使命赍着太祖亲笔手诏,到了潞州,李筠毁诏囚使,不肯奉命。

 太祖闻得此信,亟召守节入见,面谕道:“汝父毁诏囚使,反迹已,当今尚有何说?”守节闻谕,慌忙俯伏奏道:“臣在潞州,曾泣谏父亲,效忠朝廷,望陛下详察。”

 太祖道:“汝之行为,朕早已知道,兹特赦当回返潞州,可归语汝父,朕未为天子时,汝父可以自由行动。朕即为天子,奈何不守臣节,自取罪戾呢?”守节连连叩头,领旨退出,连夜收拾,径赴潞州而去。

 太祖自赦守节之罪,命他往潞州劝李筠恪守臣节,料知李筠必不信守节之言,定然还兴起兵戈的,便传赵普计议道:“李先意谋反,宜如何处之?”

 赵普奏道:“陛下新立,藩臣多有异谋,今李筠叛迹已着,绝非口舌所能挽回,陛下虽恩赦守节,命其回去劝谕,恐亦徒劳无功。

 臣想,潞州不过了隅之地,怎当天下之兵,现在且暂置不问,待此起兵作,那时逆迹昭然,然后命智勇之将,提一旅之师,踏平潞州,捉住李筠,正以叛逆之罪,使各路藩臣边帅,知所戒惧,此亦惩一儆百之策也。”

 太祖深然赵普之言,便把李筠这一件事,暂时搁置,待李筠然谋反,再行命将致讨。且按下太祖一面之事。

 单说守节奉了太祖之命,回潞州劝谕其父亲,惟恐略略迟缓,有误时机,便不分晓夜,奔驰而去。这到了潞州,入见李筠,备赵太祖之命,力劝其父,恪守臣节,切勿轻易用兵,致取灭门之祸,从速放还命使,上表谢罪。

 李筠不从其言道:“你在汴京,我还有所顾忌,所以迟疑不决。现在你已归来,我还怕什么?”

 当下叱退守节,便令幕府,草了檄文,历数太祖背周之罪,布告天下,且执监军周光逊,押送北汉,请求出兵,同讨宋朝。一面遣骁将儋珪,率兵袭取泽州。儋珪乃李筠部下有名勇将,最善驰马,一能行七百余里。

 李筠要乘宋朝不备,袭取泽州,因此特命儋珪前去,乃是迅雷不及掩耳的意思,那儋珪奉了将令,自恃英雄无敌,只带领骑数百,飞风一般,奔向泽州而来。

 泽州刺史张福,尚未得有潞州反叛朝廷的消息。听得儋珪奉了李筠之命到来,便开城接,与儋珪见面,还没开口,已被他手起一刀,挥于马下。

 儋珪杀了张福,立即挥兵入城,城内没了主将,又无防备谁敢抗拒,只得投降。儋珪得了泽州,差人报捷。李筠闻报大喜!

 从事闾邱仲卿,上帐献计道:“明公孤军起事,势甚危险,虽有河东援应,恐不足恃。大梁甲兵精锐,难与力争,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怀孟、寨虎牢,据洛邑,东向而争天下,方为上策。”

 李筠毅然道:“吾为周室宿将,与世宗义若兄弟,卫军皆我旧部,闻我起兵讨逆,势必倒戈响应,况有儋珪等骁勇绝伦,何愁不踏平汴京,恢复周室哩!”

 闾邱仲卿见李筠刚愎拒谏,不听善言,嘿然而出,退至帐外,仰天叹道:“将骄卒惰,恃勇轻进,孤军深入,汴梁大兵一到,如以石卵,必成齑粉,吾属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筠不用仲卿之谋,正要发兵进取,忽报北汉主刘钧,亲自率兵到来。李筠即至太平驿谒,拜伏道旁。

 汉主即封李筠为平西王,赐良马三百匹,召见慰劳。李筠拜见汉主,极言受周厚恩,今起兵愿以死报,望陛下援助,决不有忘大德。汉主听了此言,嘿然无语,原来,周室与北汉乃系世仇。

 李筠口口声声报答周室,惹起了汉主的疑忌,因此满心不悦,只留些老弱之卒,算是帮助李筠,并且命宣徽使卢赞,监督李筠的军队,竟自启驾回去。

 李筠见了这般行径,心下甚是不平,便与卢赞时有龃龉。又见北汉的人马皆是老弱残卒,哪里上得战阵?心内十分懊悔,但是事已如此,不得不奋力前进,乃命长子守节居守潞州,自率部兵南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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