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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太子一定得死
 嘉鱼记得沈兰卿曾说过,三军六卫皆执掌于太子手中,羽林卫亦在其一,放眼望去处处是铁甲持戟的军卫,哪里像是在看守即将废为庶人的皇后,分明是在保护。

 莫怪她那父皇忌惮如此,都想除掉太子,怎知哪一这些人会不会围了帝寝?夏日宫廊间繁花百样,浮香幽幽,孤身跪在殿前的那女子身着宫装,粉裙雪帛,珠环翠绕,只一个侧颜明的就似从花中幻化出来的仙人一般。

 嘉鱼不由多看了看,直觉得颇是眼,心头微微发紧。“那是谁?”尚宫见她停下了,忙低声说道:“回公主。那位是陛下新封的李贵嫔。”

 嘉鱼恍然想起这么一人来,便是大驸马那位嫁去沈氏的姑母,在夏宫被皇帝强幸了,他竟真不顾沈皇后的阻拦将人纳入了后宫,且还是有夫之妇。

 对于四岁就赐死了她母妃后再未见过的父皇,嘉鱼是愈发的厌恶了。至于她因何跪在此处,嘉鱼并未多问。中殿内沈皇后端坐在位上,脚踏赤金双凤台,凤帷之后是十二尾的翟羽大扇,她正与大公主萧妙殊说着话儿,便瞧着尚宫引来嘉鱼,含笑看去时,一贯雍容贵雅的面上并无变化,还招了手让人上前几步。

 嘉鱼依礼拜下,闻声抬起头,由着沈皇后打量。“十四了吧?你母妃去的早,本宫困于宫事,实在无暇看你,太子向来友爱弟妹,将你留于东宫教养,倒是一桩好事。”

 一旁的萧妙殊都忘记应和了,只看着嘉鱼,惊诧于十四岁的她如何能生的这般绝美,这宫中不缺美人,能美的冠绝世人的她只见过两个,一是十年前的容贵妃,二便是跪在外头那李贵嫔,这两人五官竟生的几许相似,美的夺人心魄。

 而殿中纤弱伶俜的萧嘉鱼,倒更像是融合了那两妃的一切优点,豆蔻年华已有了祸世的容貌。能庆幸的是她生在了天家。

 沈皇后又招了嘉鱼再往上去,近了便用戴着八宝累金丝护甲的长指捻着嘉鱼的脸儿看,像是喜爱极了的夸赞着,描的远山眉优雅微扬。

 嘉鱼被她看的颇是不舒服,满心的谨慎提防,这沈皇后亦是不可多见的美人,萧明徵便与她有五六分像,不过她似乎更善于用温柔端庄来待人。

 若不是见多了萧明徵的冷脸,还真难发现沈皇后眼尾早无笑意,甚至掺着几分冷漠锐利。“太子倒是感念旧情,如今又荐你三哥入朝,听闻老三近来也做的不错,都是好孩子。”金累丝勾过下颌的肤,疼的嘉鱼促然咬,她见过的人不多,看的脸色也不多。

 但她却不笨,不的忍下还笑着回了沈皇后的话,乖顺柔美的样子实在动人,沈皇后幽幽收回了手,她才有了退后的机会。

 接着又是一番赏赐,直到嘉鱼走出了大殿,若有芒刺在背的感觉也未消散。路过李贵嫔时,嘉鱼不知缘何朝她福了福身,一直跪着的女人并未抬头,六尾的大雀钗在牡丹髻中轻轻曳翅,只依稀能见明珠衔垂的光洁额前,画着极丽的牡丹钿。

 “是叫嘉鱼么?”嘉鱼将要走的脚又停了下,确定是李贵嫔开了口,袅袅轻音柔柔悦耳。“是的。”她只瞧见大雀钗的翠翅忽而晃的一颤,嘉鱼忍不住弯下想瞧瞧她具体的模样,李贵嫔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拽的嘉鱼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忙有宫人来扶她,耳边却隐约多了一句只有她能听见的话。

 “快离开这里!”嘉鱼本就不在此处多留,她总觉着沈皇后此人有些可怕,走的远了些,她回头又看了眼烈下的琼宫玉台,跪在地间的李贵嫔身影孤美,早先随侍在皇后身侧的嬷嬷将出来。

 高高扬起的巴掌狠狠的朝她脸打了下去“公主,后宫妃嫔失仪,皇后娘娘自当教训才是。”尚宫拉住了嘉鱼,生怕她再跑过去多管闲事,连提醒她的话都多了些冷意,也算是在敲打她这个无权无依的公主了。

 嘉鱼从她手中了袖摆,转身握着被风吹起的云纱披帛就走,先前被李贵嫔拽过的手腕还隐隐生疼,这女人让她无来由觉得亲切,亦无来由的怪异。

 出了地坤阙,身后远远传来了呼唤声,追来的竟是大公主。“三皇妹且等等。”萧妙殊走的急,身上宫装繁复,幸而是夏日轻薄了些,细之下环佩琳琅,身后撑伞的宫人赶来遮,又有侍女为她打扇,她都随意挥开,牵起了嘉鱼的手往宫墙凉处走。

 “方才在殿中,你我姐妹也未说上话儿,瞧瞧你这模样生的可真是美,大皇姐幼时便喜爱你的很,后来出嫁的早,就再未见过你了,这些年过的可好?”

 她是皇帝十七岁时便得的皇长女,今年已二十有四,连太子都比她小了四岁,嘉鱼更是比她小了十岁。

 她却并不得宠,只因母妃出身过于低微,早早出嫁也要仰沈皇后的势而存。若说喜爱,嘉鱼对这位大皇姐的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六年前,萧妙安叫嚷着宫人将八岁的她打了一番再往太池里扔,萧妙殊就在一旁看着,拿了绢子一脸疼惜的替萧妙安擦脸,还问她被嘉鱼抓伤的地方疼否。

 在水中几近淹死时,嘉鱼便知道这两个从未见过的皇姐都不喜欢她。连同她好不容易捡来的几块糕点也一并扔进了太池,萧妙安甚至笑着说,既唤嘉鱼,便该待在水下,同那些活鱼一起抢食才对。

 然后等她死了,再由着那些鱼吃她。偏偏嘉鱼活了下来,并未因此怕水,还甚喜欢吃鱼。“大皇姐,我该回去了。”虽然很不喜欢回东宫,但她更不喜欢萧妙殊。

 “急何?我也未想到今能见着皇妹,没带什么礼物,来,这镯子我前个儿将得的,瞧瞧配你正合适呢。”

 她说着就褪了腕间的玉镯往嘉鱼手上戴,昙花袖下那一截皓腕纤美白的浑然,反显得上佳的玉镯黯然失

 也是挨的近了些,萧妙殊终于闻到了那股惑人兰香,与那在东宫闻到的一般无二,震惊之下也确定了许久的猜疑,她怔怔的看着嘉鱼,同是姐妹,两人只容貌便是天壤之别。

 一时间是嫉妒、又是鄙夷,偏面上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兄妹伦的惊天秘密就此为她所识破。那会儿尚觉得嘉鱼生在天家是最大的幸运,现下倒觉得,她是真不幸。

 “这天气大,是该早些回去,近来太子事多,你既在他身边就要好生照顾些兄长,我与驸马在宫外多是担忧,只可惜用不上什么力,皇妹若见了太子,切记帮皇姐带声问候去。”

 皇帝糊涂了,萧妙殊却不糊涂,储君之位萧明徵坐了十年,帝位于他早如探囊取物,这萧家的天下迟早是太子的,她还不如趁此时机好好巴结。

 而什么话又能敌过枕边风呢?只要嘉鱼愿意帮忙,她与驸马也能活的更荣贵。短短一刻钟不到,嘉鱼哪知大皇姐这些利用心思,疏离的道别。

 就快快离去了,留下大公主还在原处目送她,婉丽的笑意一分分淡去,只剩下毫不掩盖的嫉恨。“真可惜…”可惜六年前没淹死了萧嘉鱼,更可惜还让她活到了现在。

 离中宫渐远,嘉鱼就走的慢了些,想的尽是方才见的那几人,以前她活在猗兰宫的方寸之间,现在是重困东宫之内,这世间还有太多的事物与人,良善与恶,是她以后要经见的。

 “公主,是三皇子殿下。”嘉鱼望去,穿着袗衣锦袍的萧明铖身形拔,独站在垂柳树下,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我过去与皇兄说话,劳烦尚宫等一等。”夏日湖岸旁垂柳繁茂,深绿色的枝条倚拂在假山群侧,嘉鱼被萧明铖牵着手带到了里面些去,避开了人目。

 他才将一大包的东西往她怀中放来,总是阴郁冷厉的眸光柔和了些,瘦长的指宠溺又愧疚地摸着嘉鱼的头。

 “是一些你喜欢吃的糖块和糕点,两套裙子是我亲手做的,哥哥怕绣不好,上头的小鱼是让绣娘代了红,你回去试试穿。”

 猗兰宫中那些屈指可数的旧衣裙,多是萧明铖一针一线做给嘉鱼的,可惜那时衣料难寻,以至于她来了癸水后还没有多余的裙裳可换。

 他跑去找老宫人央求旧裙时,被萧明瑁带着内侍辱骂围殴,爬在地上他也只一心抱着要给妹妹的东西,哪怕差些被踢断了腿。

 也不肯撒手,由着他们打骂便是,后来嘉鱼去了东宫一遭,有了漂亮的衣裙,再后来,她就不是他的了。嘉鱼低着头,心头酸涩涩的难受,自那雨中见过他后。

 她就彻底的绝了念想,怀中的包袱很重,她倏地一松手就直直坠去了地上,结扣打的不紧,里面掉出来的东西奇多,是纸风车金手铃陶娃娃…显然是萧明铖收集了许久的女儿家玩物,那是以前嘉鱼想要而没有的。

 “小鱼…”萧明铖的面色陡变,清瘦的肩头一瞬绷地紧紧,那些东西就落在两人的脚边,他亲手裁做的长裙,上面是红鱼戏芙蕖,绣的栩栩如生,若是往常她一定会喜欢极了。

 此前嘉鱼总觉得太子似是冰做的人,过于孤冷无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哥哥眼中也有了无情的迹象,填满了复仇和野心,阴冷幽暗的可怖。

 “我知道哥哥想做皇帝,那么太子一定得死,所以你那是同萧明瑁说了什么?”嘉鱼是个极其感的人。

 那她任由萧明瑁往死了掐,不过是因为他话中提及了萧明铖,所以她差不离断定萧妙安指使他来东宫之前,他还见过萧明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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