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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新收了口字
 戏馆歌楼,三朋四友,甚是有兴。一,文泽回来,路过林喜门口,着人问了喜在家,文泽下了车进去。

 远远望见喜穿着白丝衫子,面前放着一个玻璃冰碗,自己在那里刷藕,见了文泽,连忙笑盈盈的出来。

 文泽道:“你也总不到我那里去,你前要我那白磁冰桶,我倒替你找了一个,而且很好,不大不小的,我明送来给你。”

 喜道:“多谢费心,我说白磁的比玻璃的雅致些。”文泽看了书室中陈设,便道:“你又更换了好些?”喜道:“你看我那幅画是黄鹤山樵的,真不真?”文泽道:“据我看不像真的。”

 喜道:“静宜给我的,他说是真的。”文泽笑道:“若是真的,他也不肯给你,知你不是个赏鉴家。”喜笑道:“好就是了,何必论真假。”

 文泽见喜两间书室倒很幽雅。前面一个见方院子,种些花草,摆些盆景,支了一个小卷篷。后面一带北窗墙子内,种四五棵芭蕉,叶上两面皆写满了字,有真有行,大小不一,问喜道:“这是你写的么?悬空着倒也难写。”

 喜道:“我想‘书成蕉叶呢文犹绿’之句,自然这蕉叶可以写字。我若折了下来,那有这许多蕉叶呢?我写了这一面,又写那一面。写满了,又擦去了再写。横竖他也闲着,长这些大叶子,不是给我学字的么?我若写在纸上,教人看了笑话。这个蕉叶便又好些。

 我还画些草虫在上面,我给你瞧,不知像不像。”便拉了文泽走到后面,把一张小蕉叶攀下来,给文泽看,是画些蜻蜓、螳螂、促织、蜂蛛各样的草虫。

 文泽笑道:“这倒亏你,很有点意思,只怕你学出来,比瑶卿还要好些。”喜道:“瑶卿近来我有些恨他。他的画自然比我好,但他学了两三年,我是今年才学的。间请教请教他,不是笑我,就是薄我,问他的法子,他又不肯说。

 近来我也不给他看了,他倒常来要我的看。我总要画好了才给他看呢。我问静宜要了许多稿子,静宜说我照着他画,倒不要看那芥子园的画谱。”

 又笑嘻嘻的对着文泽道:“我与你画把扇子。”文泽道:“此时我不要,等你学好了再画。”

 喜道:“你们势利,怎见得我此时就画得不好?你若有好团扇,我就加意画了。”说罢就跑了进去,拿了一柄团扇出来。

 画着一枝杨柳,有一个螳螂捕蝉。那翅张开,一翅在螳螂身下住,很像嘶出那急声来。那螳螂两臂扎住了蝉项,口去咬他,两眼鼓起,头上两须一横一竖,像动的一样,文泽看了,大赞道:“这是你画的么?”

 喜点点头。文泽道:“我不信。”喜道:“你不信,我当面画给你看。”文泽道:“你将这把扇子给我罢。”

 喜道:“这扇子我自要留的。”文泽道:“我不管你留不留,我只要这把,你落了款罢。”

 喜只得落了款,送与文泽。文泽道:“看你这画,已经比瑶卿好了,字也写得好。”喜道:“瑶卿原只会画兰竹与几笔花卉,山水尚是画的,草虫他更不会。

 此时说我比他好,我也不安,将来或者赶得上他。”正说话间,只见仲清、王恂同着琪官、桂保进来。文泽见了大喜,问道:“怎么今不约而同,都到这里来?”仲清道:“庸庵要到蕊香那里去,却遇见玉,想同到新开的庄子里去坐坐。见你的车在门口,所以进来。”

 文泽道:“莫非就是那唐和尚开的安吉堂么?闻得那地方倒好,他又将寺里的几间房子也通了过去,我们就去。”

 喜道:“怪热的天,在这里不好吗?”桂保道:“那里也好,内中有几间屋子,摆满了花卉,大天篷凉爽得很。倒是那里好。”即催了喜,换了衣裳,都上车,到了安吉堂对门车厂里,卸了车。

 文泽等走进,掌柜的忙出柜接,即引到后面一个密室,却是三间,隔去一间,并预备了帐枕席。

 外面摆了两个座儿,一圆一方,都是金漆的的桌凳。上面铺炕,挂了四幅屏画,是画些螃蟹,倒还画得像样。

 上头挂一块桃红绸子的贺额,写着“九重”四字,上款是“归云禅师长兄、瑞林亲台长兄开张之喜”下款也是两个人名字。

 一幅朱笺对联,写的金字是:磨墨再烦高力士,当垆重访卓文君。众人看了大笑,仲清道:“怪不得这里热,被这些联额字画,看得出汗。”

 再看两边墙上两个大横披,一个姓马的写的字,其恶俗已到不堪,那一幅画甚离奇,是画的张生游寺。文泽等又笑了一阵。掌柜的进来张罗了一会,亲手倒了几杯茶出去,遂换走堂进来点菜。

 王恂道:“这里的生炒翅子、烧鸭子是出名的,就要这两样。”各人又分要了好些,皆是凉菜多,热菜少。

 走堂的先摆上酒杯、小菜,果碟倒也精致。送上陈绍、木瓜、百花、惠泉四壶酒来,放下一搭纸片。

 那边桌上点了一盘小盘香,中间一个冰桶,拿了些西瓜、鲜核桃、杏仁、大桃儿、葡萄、雪藕之类,浸在冰里。

 首坐仲清,次文泽,次王恂,琪官、喜、桂保相间而坐。来了几样菜,各人随意小酌闲谈。文泽问起子玉,还是前月初七送行时见他。仲清道:“庾香已后大约未必肯出门的了。

 我们去看过他几次,他又病了几天,俨然去年夏天的模样。他这个元神,此时正跟着玉侬在长江里守风,只怕要送他到了南昌,才肯回来呢。”

 琪官听了,眉颦起来,神情之间,颇有感慨,说道:“初六那一,我请他们叙了半,虽然彼此啼哭,却也还劝得住,不料至皇华亭,彼此变成这形象,我此时想起,还替他们伤心。”王恂道:“那天幸是没有生人在那里,若有生人见了他们这个光景,岂不好笑?

 玉侬倒还遮饰得过,有他们一班人送他,自然离别之间,倒应如此的。就是庾香遮饰不来,直着眼睛,拉他上车,还挣着不动,又有那一哭,到底为着什么事来?幸亏度香催道翁走了,不然,他见了也要猜疑。”文泽道:“可不是?庾香与湘帆比起来。

 正是苦乐不同。湘帆非但与媚香朝夕相亲,如今又对了阔亲,偏偏又是个姓苏的,而且才貌双全。你道湘帆的运气好不好?我看咱们这一班朋友,就是他一个得意。”仲清道:“自然。”

 王恂道:“竹君近来倒没有从前的意兴,这是何故?”仲清道:“竹君么,他因不得鼎甲,因此挫了锐气。如今看他倒有避热就凉之意,是以住在怡园,不与那些新同年往来。”

 文泽道:“今年你们若考中了宏词科,也就好了,倒要劝劝庾香,保养身子要紧。”仲清、王恂点头。桂保对王恂道:“从前我在怡园,行那一个字化作三个字的令,你一个也没有想得出来。

 我如今又想了一个拆字法,分作四柱,叫做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四项。譬如这个酒字,”一面说,一面在桌子上写道:“旧管一个酉字,新收一个三点水,便成了一个酒字。

 开除了酉字中间的一字,实在是个洒字。都是这样。你们说来,说得不好,说不出的,罚酒一杯。”喜道:“这个容易,也不至于罚的。

 我就从天字说起,旧管是个天字,新收一个竹字,便合成了笑字。开除了人空,实在是个竺字。”众人赞道:“好。”

 琪官道:“我也有一个,旧管是个金字,新收一个则字。”说到此,便写了一个铡字:“开除了一个贝字,实在是个钊字。”桂保道:“金字加个则,是个什么字?”

 琪官道:“有这个字,我却一时说不出来,”喜道:“这字好像是铡草的眨”琪官道:“正是。”

 桂保道:“以后不兴说这种冷字。若要说这种冷字,字典上翻一翻,就说不荆且教人认不真,有甚趣味?”

 琪官被驳得在理,也不言语。仲清道:“倒也有趣,我们也说几个。我说旧管是个字。新收一个木字,是榭字。开除了身字,实在是村字。”桂保道:“好,说得剪截。”

 文泽道:“旧管是个圭字,新收一个木字,是桂字。开除了土字,实在是杜字。”王恂道:“旧管是个寺字,新收一个言字,是诗字。开除了土字,实在是讨字。”桂保道:“这个比从前的田字讲得好了。

 我说旧管是个一字,新收一个史字,是吏字。开除了口字,实在是丈字。”琪官道:“我的旧管是串字,新收了心字,是患字。开除了口字,实在是忠字。”

 喜道:“我旧管是昌字,新收门字,是个阊字。开除了曰字,实在是间字。”仲清道:“我旧管是字,新收三点水,是溅字。开除了贝字,实在是浅字。”

 文泽道:“我旧管是波字,新收一个女字,是婆字。开除了波字,实在是女字。”喜道:“怎么说?闹错了,旧管是波字。怎么开除也是波字?新收是女字,怎么实在又是女字?内中少了运化。”桂保道:“这要罚的。”

 文泽笑道:“我说错了,我是想得好好儿的。”便说道:“开除是皮字,不是波字。”琪官笑道:“这是什么字,一个婆字少了皮字?”喜道:“要把那三点水揪下来,把女字抬上去,不是个汝字?”文泽笑道:“正是汝字。”

 桂保道:“太不自然,要罚一杯。”文泽笑道:“不与你们来了。”饮了一杯,王恂道:“旧管是眇字,新收三点水,是渺字,开除了目字,实在是沙字。”桂保道:·“旧管是士字,新收了口字,是吉字。开除了一字,实在是个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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