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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立刻轻拍玉掌
 楚行云闻言暗忖道:“原来当在断崖所见和郡主在一起的不是冰魄神妃,而是眼前这离恨阁的女弟子萧竹盈。倒也是,想神妃前辈身份何等尊贵,怎会轻易出现江湖呢!”想到这里,不暗感自己当猜想的滑稽,瞥眼间见到小师妹一付委屈之极的娇俏样子,不由转头歉然笑道:“小师妹你好。

 适才无暇与你招呼,万望莫怪!”祝凤翔娇魇羞红道:“师兄,许久未见,你莫非就和我生分啦?以前何曾见你对我如此客气过?”

 旋即正道:“当救人时我哥哥曾和赵文华对了一掌,不想那姓赵的果然名不虚传、厉害之极,哥哥当时无事,回来后就受伤晕倒了。”

 楚行云顾 不得计较她的难伺候,急忙跃下来,急声道:“龙仰现下怎样了?”“幸得竹盈姐姐施以离恨阁的妙手,如今已然无恙了!”

 楚行云闻言吁了口气,朝竹盈道谢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小姐请受我一礼!”

 竹盈忙伸出玉臂拦着他弯下去作揖的身子,轻轻一触下,粉白无暇的玉颊上泛起了两朵红晕,动人已极。抿嘴笑道:“公子刚刚醒来,应该多加休息、调理真元才是。竹盈举手之老何足挂齿呢!”

 正谈论间,忽听得门声响动,却是帧王女儿…朝廷御封的陵郡主、江湖人称“紫衣鸾凤”的绝佳人朱韵妃走了进来。

 “师姐,你也在哩。韵妃听说楚公子已经醒来了,就到厨房端些东西过来。可惜只有些清粥小菜,楚公子就委屈一下吧。”声音清脆悦耳,和竹盈的柔和淡然比起来又是一种风味。他们虽也曾见过几面。

 但碍于师长们之间的微妙关系,两人交往也不如何深切,此刻见到堂堂郡主亲自端来盘子,楚行云赶紧伸手去接,笑侃道:“郡主,荒桥一别经,你越发出落得水灵,而在下却为人暗算,可是倒霉透顶呢。”

 因着方心依的关系,两人说话却也颇为随便,无视于郡主和草民的身份距离。见他仍旧略显臃肿的脸容上满是尴尬,朱韵妃忍不住取笑道:“谁让’怜花公子‘在江湖上鼎鼎大名呢,这就是名人的代价!”

 她展颜一笑,宛若娇荷吐蕊昙花初绽,明不可方物。***萧竹盈静静地坐在窗前,黛眉微颦,秀眸注视着屋外竹林中正嬉笑打闹的朱韵妃和祝凤翔二女。

 如水眼波宛似正透出一丝愁郁,晨透过竹叶串连的纱窗,轻轻洒于香肩,使她整个娇躯都似乎笼着一层光辉,仿似神仙中人。昂藏七尺的“怜花公子”

 楚行云坐在距她七尺之遥的案前,怔怔无语地看着这如花玉人,手中一枝画笔蘸得墨,一张白绢铺展于面前,上面却是点墨不染。

 室中静寂无声,一切都宛似凝固了般,只鼎中一缕淡淡檀香烟雾,缓缓地缭绕升起,渐渐飘散于无形虚空,良久,萧竹盈轻轻叹息一声。语音幽怨,细不可闻,而楚行云依然痴痴地望着她,手中笔似凝固般悬于白绢上方动也不动。

 慢慢地,一滴墨汁终于滴落纤尘不染的绢帛上。“嗒”一声,两人都是微微一惊,从冥思中醒了过来。

 萧竹盈美眸一转,柔声道:“楚公子,你可画好了么?”楚行云俊脸一红,暗忖自己自探望过卧的师弟之后,连来不待伤势完全好转,极力鼓动朱韵妃。

 终于使她帮助说服了竹盈师姐,让他尽绘芳姿于画卷。眼前自己却贪看美,心神不属,浑然忘我,这可不似自己一惯公子风的本

 若让竹盈知道了说不定芳心恚怒,甩袖而去,那可得不尝失啦!萧竹盈见他瞠口结舌的样儿,不由妩媚轻笑,笑声似银玲清脆悦耳,瓢齿微浅笑道:“眼下是在金陵聚会上的各路人马聚齐前的间隙,时辰不多!

 公子既曾执意绘竹盈于薄纸,眼下为何却犹疑不绝呢?莫是竹盈蒲柳姿不堪入画么?”在那俊秀洒然的年轻男子狼狈地连道不敢之际,她嗔怪地横了一眼,又重坐回窗前,以手支颐,怔怔凝望着屋外淡蓝天空。

 楚行云努力镇静心神,低首换过一幅白绢,抬头间却望见萧竹盈澄澈净莹的秋水双眸中,又涌出一股如薄雾般蒙的神采,那令他初见便为之痴狂痴的神采。

 他呆呆地注视着她那蒙的眼神,中一时心澎湃,一时却又郁闷非常,似大欢喜又似大悲哀。

 满怀画意,直要从腕下薄而出,但右腕提在空中,只是微微发抖,一枝笔竟怎么也不敢落下。那不知打动了多少深闺女儿芳心的超俗画艺,曾经成就了他怜花的美名。

 而此刻却宛似全然消失了般,一时不知从何下笔!他闭了闭眼,深一口气,努力镇定因近视绝世美而动不安的心神,不再看萧竹盈,垂首面前那张洁白如雪的薄绢,慢慢放低健腕。

 哪知笔尖越是接近绢面,手腕越是颤抖,他心中更是纷成一团。相处的短短几个时辰中,眼前丽人无论那一颦一笑,还是凝视回眸,或者幽然叹息,无不在脑中清清楚楚地印象出来。

 更飞快地从眼前流逝而过。笔尖离着绢面尚有寸余,便僵在半空,再也不能向下移动一分一毫。他怔了半晌,终于废然长叹一声,将笔投进一旁的砚池中,颓然不语。竹盈悄悄地走到案前。

 却见他面前只有一张白绢,不怔声问道:“楚公子,你…你怎么了?”楚行云缓缓摇头,叹息道:“在下江湖,遇佳人上百,笔下绝更是多不胜数,从来都是一挥而就,这一次却不知是何缘故,竟不能…不能绘出竹盈小姐的仙姿玉容。

 看来江湖传言不假,离恨阁门下皆是瑶池仙子,行云凡夫俗笔,自是不能描画天姿于万一!”萧竹盈浅笑嫣然,谦声道:“公子太过夸奖了。

 竹盈不过山林一小女子,何敢当得’仙子‘二字?”她看看那张依然空无一物的薄绢,不以为然道:“既然画不下去,就算了吧!

 想公子名震武林,竹盈却有生已来从未涉足过江湖半步,闻说其间无数奇人逸事,眼下无事,不如就拣些公子的神勇事迹说给竹盈开开耳界如何,不知公子肯否答应竹盈的这个要求呢?”

 楚行云虽知此不过是她怕二人枯坐无聊相对尴尬,因而说的客套之辞,但亦显得两人关系比之先前大是亲近了一步,不由得口一热,冲口而出道:“既然小姐有命,行云敢不遵从?”

 萧竹盈自小即为远离尘世的离恨阁所收养,芳心一片洁白不染纤尘,对光怪陆离的红尘世事有时亦颇为兴致昂然,当下闻言喜动眉梢,立时显得容采焕发光照人。

 楚行云只敢瞧得一眼,便低首不敢再看,只怕目光深注而唐突佳人,心中却是暗暗欢喜,只觉若能令她解颐一乐,自己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只是心神下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方道:“江湖子弟江湖老,蓦然回首,青丝已成白发,镜中红颜,冢中枯骨,年华如水,掩尽风。”萧竹盈听他语中颇有沧桑之感,大是不同于一般少年才俊意气风发的气概,芳心暗自不解。

 只是她素来恬无为,亦不追问,依然倚坐窗前,凝望着从长空中缓缓飘悠而过的浮云,屋外竹林尽处是一面镜子也似的湖泊,倒映着蓝天白云,波纹嶙峋,此刻暮色之中,一叶扁舟在湖心缓缓游弋,舟上有一老翁蓑衣竹笠。

 不由对人世仇争忽生厌恶,本对楚行云江湖经历颇感兴趣的芳心亦静淡下来,有感之下浅声道:“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楚行云本是忆起此次历险之事,一时意兴阑珊下口而出,却见她听后无所反应,反而起歌来,细思她歌中之意,便如闲云野鹤般与山水同乐,说不出的闲适自在,转首随她眼光瞧去,接口道:“滨江蟹舍主人,菰饭莼羹亦共餐。枫叶乐,荻花干,醉宿鱼舟不觉寒。”

 他这几句诗道尽山水渔趣,萧竹盈听后,微微一笑道:“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此时秋风渐起暮色已浓,已是用膳之际啦,公子想必忆起那鲈鱼之美了吧?”

 楚行云暗赞眼前人儿玲珑心窍,哈哈笑道:“此行不为鲈鱼脍,自爱名山入竹林。”萧竹盈引的是晋张翰《思吴江歌》中的两句,楚行云改以唐朝大才子青莲居士李太白的诗句作答,意思是向往垂钓生涯,当然不是为了莼菜鲈鱼的美味,而是追求一种适意的人生。

 萧竹盈想不到对方年轻俊美的外貌下,竟有着和己一样的出世之想,本已颇感亲近的芳心此际不由更生了一丝知音之感,软语道:“公子请随我前去用膳!”

 当下转身引路,领他朝另一室走去。进得室中,楚行云当面见室中悬有一幅横额,上书“紫竹林”三字。

 那字清峻雄奇,笔力刚劲,所出显非凡手,忖道:“原来此处叫作’紫竹林‘!”随着萧竹盈坐下,她立刻轻拍玉掌,只见一个明眸粉腮俏鼻薄的作丫鬟打扮的女子手端清茶献上,在耳边吩咐几句,那丫鬟领命而去。楚行云环目四顾。

 只见西首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中淡墨晕染丛山,近处峻岭之上一株极大古松,古松冠盖之下一少年正在舞剑。

 远处云海气象万千,一轮红自云海中磅薄出。画上题的却是:朝阳不再盛,白忽西幽。 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人生若尘,天道邈悠悠。 齐景升丘山,涕泗纷交流。孔圣临长川,惜逝忽若浮。

 去者余不及,来者吾不留。愿登太华山,上与松子游。 渔父知世患,乘泛轻舟。萧竹盈见他注视那落款“江海遗老”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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