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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姓程,抚顺人,十几岁时跟随从部队转业的父母来到南京,家住夫子庙。高中毕业后我一直没工作,混社会,倒腾过温州的劣质皮鞋,贩过走私烟什么的。

 八十年代中期,象我们这种中学毕业生要想找个好工作并不容易:要么你是大学生中专生,毕业后国家管分配。要么你就当兵,退伍后国家也包分配。

 社会上混了两年也没挣到什么钱,父母说你再这么混早晚得混监狱里去,干脆当兵吧,托了他们的老战友,把我分到了济南军区空军的某独立运输团。我跟叶胖子开始认识,是在新兵连的第一次打靶中。

 部队挖鱼塘时,将挖出的泥土垒成一座十几米高的小山包,靶场设在这里,跟靶场隔着一道墙,就是马路,车来车往的。

 为安全起见,每次打靶连队都要放警戒哨,以防止老百姓误入靶场。那天,放哨的唐山兵突然拉肚子,找没人的地方蹲着去了。

 就这么寸,一放羊老头听见响走过来看热闹,后面跟一群羊,唐山兵提上子一看,人和羊都过了警戒线。

 他当时就急了,从小土包上冲下来,冲着那老头就是一脚,将其踹翻在地,还不解恨,挥起托就往老头身上招呼。当时叶胖子刚小便完了。

 从树后走出来,见此情景大喝一声:“住手!”冲上去把这个唐山兵推到一边,嘴里骂:“你妈你手还黑啊!这么大岁数你也打?!”

 唐山兵也在气头上,站起来就想动手。无巧不巧我也请假出来小便,见此情景忙不迭将他们拉开了,还好连长没看见。

 我们这期新兵连里人数最多的是唐山兵和叶胖子的东北兵,各有十几号人,东北兵向来彪悍难管。

 这一点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估摸着叶胖子这伙人可能不算完,果不其然,开完当天的总结会回到宿舍,叶胖子跟他那伙东北小兄弟正扎堆聊天,个个表情严肃,磨拳擦掌,看样子准备大干一番。

 “小叶,有空嘛?出来聊聊?”我问。“干嘛?!”叶胖子口气生硬的回答,看来白天我没让他尽兴的打一架,他还不太满意。部队大院是全封闭的,围墙有二米半高,但每隔一百米便建有一个倾斜的垃圾台。

 由于新兵不允许出大院,我们就踩着垃圾台翻了出来,院外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沉甸甸的麦穗搭拉着脑袋等待人们的收割,成群的麻雀在天空中飞过又落在高大的柳树上,叽叽喳喳抢夺着夜宿的小小领地。

 叶胖子靠在一棵小柳树上,斜乜着眼凶巴巴看着我。我拆开一包带过滤嘴的“南京”烟,出一支递给他,他一把推开:“不会!有话就说,别弄这虚头八脑的玩艺儿!”

 我点着烟深一口问他:“想没想过,从新兵连出来之后去什么地方?”“去什么地方?让去哪就去哪!没想过。”“我给你讲讲这个部队的情况,你愿意听嘛?”

 “你说你的。”“咱们从新兵连出来之后一般进这几个单位:场务连,就是地勤了,管修飞机这一套。再就是汽车连。营房股,负责部队的营房管理和维修,暖气水电什么的。

 后勤股,象养养猪养鱼了,空勤灶地勤灶干部灶大灶都管后勤股管,再就象什么通讯连卫生队司令部等等。

 最次的是警卫连,受苦受累不说,什么技术学不着什么福也享不着,三年兵当下狗不是…”叶胖子虽然外表鲁,但骨子里却聪明,听我这么一说似乎明白了一点,口气也变了:“你的意思是…”

 “这些其实并不算什么秘密,所有的部队都一样,都什么样的人进警卫连知道嘛?象新兵连里的刺头拉,喜欢惹事生非,整天跟领导过不去的,基本就是这种人。你今天跟唐山兵架秧子这事,如果被捅到连长那里,你想想会是什么结果呢?”

 到底是个孩子,我话说到这里他就有点了,其实这事搁谁身上谁都得琢磨:一时义气换来三年虚度的青春确实不值得。“那…那程哥你给我出个主意成嘛?能补救嘛?”(听见了吧,改口叫“程哥”了)。

 “我叫你出来就为这事,咱们都东北老乡,你这人也仗义,我是不想看你下水,”我接着说:“办法不是没有,你在明天的民主生活会上当着全连的面主动做自我检讨,要深刻,最好准备个书面的东西。

 然后当着大家的面主动向那个唐山兵道歉,但别说他打人的事。这是一,再一个嘛…你老家有什么特产?”“特产?东北三宝呀,貂皮、鹿茸、人参…”

 “我不是说这个,好烟好酒都有什么?”“酒嘛,就北大荒,烧刀子。有什么好烟还真不太清楚,我真不抽烟。”“那你就让家里寄点过来,连长副连长指导员排长的都送送,越快越好。”

 “好嘛?他们能收嘛?”听这话我笑了,摇摇头:“没不吃腥的猫,再者咱们连长指导员都是农村出身,老婆随军后没工作,拖家带口的每个月就靠那几百块钱过活,只要你话说到位没不收的道理。”***

 ***其实东西我早送到了,刚进新兵连的第一个星期,家里寄的盐水鸭,南京烟就到了部队。

 我把东西放在父亲的老战友那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送到了新兵连各个领导家中,这个主意是我爹出的。三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和叶胖子成了好朋友,整价称兄道弟不休。

 最后一个晚餐新兵连本来说要会餐的,突然通知由于食堂发现死耗子,会餐取消了,我那个瘪气就别提了。

 晚上熄灯号吹响后,叶胖子突然溜到我前鬼鬼祟祟的说:“老程,今天我到干部灶看老乡,临走前把灶间窗户上的销给拔了。”我“腾”的一下从上蹦下来大喝一声“走!”“嘘…小点声…”从宿舍里溜出来。

 我们打开手电抄小路往干部灶摸去。窗户果然没,一拨便开,翻进去后满屋子翻,什么火腿呀,香肠呀,罐头呀…一样都没有。正失望着呢,叶胖子从里屋拎着两只白条出来,我小声问:“你拿这个干嘛呀,又没炉子。”

 “有,有炉子,我老乡那有煤油炉,一会咱们去拿。”临走,我顺手把橱子里找到的两瓶“女士香槟”揣在怀里。

 叫上几个平时关系特好的战友,都是东北人,大家在新兵连楼顶支起了煤油炉,把放脸盆里,倒上水架炉子上,这时候才发现没调料。

 叶胖子又不厌其烦的摸回干部灶抱了一堆调料来,说实话新兵连伙食很差,顿顿萝卜白菜,稍微给你搁点还是大肥片子,今天终于算解了馋,我们几个这通海吃…叶胖子告诉我。由于他做事比较“到位”

 连长主动找到他问他将来想去哪里,他一点矜持都没有的说…空勤灶!妈的,怪不得我要求去空勤灶时连长说今年那里没名额了,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正如我所讲那样,在新兵连里围领导围得好的,基本上都调到好单位去了,叶胖子如愿以偿调到了空勤灶当差。这件事上他是很感激我的,从那以后虽然我们分开了。

 但他经常拿些好吃的好喝的来看我,其实那次和他谈的问题也只是一方面,在部队里“老乡”的关系同样重要,空勤灶的大厨是沈人,对叶胖子喜欢的不得了。

 一个愿意放一个愿意收,这事当然好办。我调到了后勤股养鱼,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工作清闲,这里远离营房,不用出,管理也相对松懈。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往鱼塘里洒三次鱼食,爱吃不吃爱长不长就不关我的事了。

 每到周末,等股长等一二把手各自回家后,我就和战友们到塘子里抓鱼,大的红烧小的熬汤,吃他个天翻地覆慨而慷。一般情况下我都会提前知会叶胖子让他过来,一般情况下叶胖子都会很识趣的拎上两瓶酒。

 有一回他却哭丧着脸来了,我问他:“你哪不舒服啊?”他说:“酒没了,昨天飞行员会餐全喝光了,又不好意思空手来。”说完从背后拎出两瓶牛。当时我们几个都笑翻了,灶上的老王烧的一手好淮扬菜,牛被他拿来炖了鲫鱼,嘿!味道还真不错。

 姜小芸,女,18岁,四川人,卫生兵。一开始我叫她“小姜”后来叫她“小芸”看完雕英雄传后叫她“芸儿”再往后就叫了,什么“小宝贝”“小妇”之类。她父亲是一四川官僚,居说在当地势力很大。

 当然这不是我勾引她的原因。那次我给老王帮厨,不留神让热油烫了手,厉害,于是到卫生队包扎,看姜小芸的第一眼就被她住了。

 军装下健美而略显娇小的身材(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女孩穿军装分外好看),又黑又亮的短发,再就是一嘴甜美的四川普通话。看到我的烫伤她吓得“呀”了一声。

 然后自言自语地说:“看来我得动用自己的独门解药撒!”逗的我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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