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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看其一切起居
 丽道:“你不要如此无礼,可知我们清修之所,是心无挂碍,即是空也。你不要罗苏了。”说着将身上长领衣儿一洒,要向外边去了。

 急得挹香扯了丽的衣服道:“好姐姐,你真个决意么?罢罢罢,我金挹香也是要看破红尘的人,也不来劝你了,你自己保重,他再来看你。”说着大哭一场,方才出外。

 斋又叮嘱佛婆道:“那位小姐在这里,你们须要格外伏侍他,不要当他出家的看待。用度一切,可到我家中来取便了,就是你们,我也要重重酬谢。”说着一径出庵。回了家中。

 也不告诉爱卿等,便取了一个名帖,写了一张状词,命家人到地方处,一同送鸨母至县。恰巧吴邑尊乃是一个姓高的,为官清正,最喜除。接了挹香的名帖与着呈词,看了一回,十分大怒,便立刻升堂,将鸨母带到,问了口供,打了五百藤条,着差递解回籍。将院中升物细软一并取了,替丽造了一所庵堂。

 高公自题匾额,名之曰“志修庵”于是挹香气也平了些,意谓丽虽则如此,倒也有人晓得他是一个志修女子了,不过心中有些不忍使他如此之念。再说陈秀英也于前月订盟一个开缎庄的何公为室,已定于出月初二于归。

 那挹香到着他家,秀英告知其事,挹香道:“为什么你们都要去了?”秀英道:“月逝矣,不可再待。”挹香道:“是虽是,但我所恨者,昔日繁华。

 而今尽改,死的死,嫁的嫁,做尼姑的做尼姑。罢罢罢,你们都去罢。”秀英道:“你的言语却也可怜。

 但是我们到了此时,你也不好怪怨的了,况且闻得巧云妹妹也有了人了。”挹香道:“却是何人,我倒没有知道。”秀英道:“乃是一个户部郎中,在京授职的。

 如今娶巧妹妹去为三室,我想倒也罢了。”挹香道:“你们罢了,叫我如何罢得,况且你这个人可曾去探听探听明白,不要自误。”秀英道:“我曾托人细细打听过了。

 那人乃是常州人,现开缎庄在于这里,大都不至无靠。”挹香听了道:“你们要去,我也不好强留的,只要不至误订终身就是了。”说了一回,方才辞出。

 要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话说挹香在秀英家知了巧云亦有从良之说,到了明,即往巧云家来。甫入门,见里边十分忙碌,挹香想道:“莫非巧云妹吉朝在迩了么?”

 想着进去,恰逢巧云。巧云便说道:“金挹香,你为何此时才来?我已命侍儿去请你了,你可曾遇着?”挹香道:“没有。我在秀英妹处闻得说你已订百年之好,所以特来问你可有此事否?”巧云道:“确有其事。

 现在明晨就是吉期,是以命侍儿来邀君一别。”挹香道:“何其匆迫若此?”巧云道:“他是一个在京授职的官儿,姓顾名渊。因奉公过此,遇着了我,也是有缘,竟肯为我拊膺。

 明吉期之后,停一两月就要进京的。”挹香道:“如此说来,你竟要到京中了,但是干里迢迢,一人候门海洋深,只怕与你今生没有见面之的了。”说着二人泪下。

 巧云道:“事已如斯,孽缘已尽,君其保重,毋念葑菲,我也心中安慰。”挹香道:“虽然如此,你可知叙了几年,顷刻分离,天南地北,能不教人肠断耶?但不知那人何处人氏,官为何职?”巧云道:“那人乃是嘉定人,现为户部郎中。”挹香道:“这也罢了。”

 说着身边解下一块翡翠佩儿,赠与巧云道:“我也别无可赠,这小小佩儿乃我之心爱,寸心聊表,望妹妹收纳。”

 巧云接着称谢,自已也至箱中取了一件顶上粉的珊瑚表坠儿,一个珍珠绣成的球儿,二方素练,二个晶章,赠与挹香,乃道:“些些微物,聊表寸心。”

 挹香含泪接了,又说了一回,挹香道:“妹妹自已保重,明我也不来了。”说着与巧云作了四个揖,洒泪而别。

 初二,陈秀英家装束新人,也是忙忙碌碌。挹香一早便到他家,见秀英装束一新。挹香暗暗嗟叹道:“如此美人,也算何公有福。”便说道:“妹妹,你如今去了。

 须要孝顺姑嫜,无违夫子。诸般事情,须要见机而作。倘若何公确是有情之辈,便中可寄我一音,使我亦可稍慰。”

 秀英含泪答应。俄而轿子临门,挹香对秀英道:“妹妹保重。愿妹妹从此琴耽瑟好,和睦百年。我金挹香也不忍看你上轿了。”说着。

 即辞以出,苦得秀英涔涔泪下。吾且住表。再说挹香自与二美别后,更加寂寞了,幸有家中五美频频解劝,与之持排闷,饮酒消愁,心中也稍安慰。

 一,新来了一个梳头侍婢,挹香无意中问道:“近年来服役过何等人家?”侍儿答道:“曾服役过阊门何宅,与一位新娶来的梳头。”挹香听了“何宅”二字,忽然想着秀英,便道:“这家何宅可是开缎庄的么?”侍儿道:“一些不错。”

 挹香又问道:“那位少可是前月初二新娶的?”侍儿点头道:“正是?”挹香道:“既然是的,你可看得出他夫妇中和睦不和睦?”

 侍儿道:“老爷不要去问他了,这个姓何的却是十分悭吝,就是那位小姐到来未满二月,已被他吵闹了三次。小姐时常泪汪汪不乐。”挹香道:“有这等事?”

 便叹道:“红颜薄命,诚然不差的。我原对他说不要误择匪人,后终身无靠。如今受其欺侮,如何,如何!”顷刻间满心不悦。搔首踌躇良久,便对侍儿道:“你明天只说去看望他,你替我寄封信去。”侍儿唯唯听命。挹香便与爱卿说了。

 就在梅花馆修了一封书,一到明早,便命新来侍儿递去不表。且说陈秀英自从于归何氏之后,谁知那何公都是一味假惺惺的相待,及到了家中,便换了一副主人的行为,秀英稍有一些不是,便是翻面无情,所以他夕难安。

 回想挹香之多情,竟有天壤之隔,终暗中流泪,抑郁时形。那正在怀念挹香,恰好侍婢到来,将一番言语告知秀英,又将信儿呈上。秀英又悲又喜,即启函视之,见上写:忆自兰闺话别,月又双圆。

 回思绮阁分离,人偏独去。故里之梅花何在,院宇深沉。芳楼之燕子言归,帘栊寂寞。果得百年谐好,虽居二室何嗟。

 而奈何鸳牒初修,占未吉。侍婢来,知芳卿伉俪无缘,姻娅有误。谁能遣此,未免增悲。昔日名花有主,辗转愁予。

 此时明月无情,关心惜尔。尚祈就浅就深,勿效终风之暴。还卜宜家宜室,同赓燕好之诗。后会无期,强投雁帛,诸祈自爱,肃候双安。

 临颖神驰,泪痕无数。弟企真再拜。秀英看了,不觉凄然泪下,也即答以书云:伏以钟天地之秀气,伟矣儒生。抱闺阁之痴情,伤哉幼女。携云握雨,名士情多。躏玉蹂香,红颜命薄。自违雅范,时切深忱。

 奈妾也实命不犹,比目竟成反目。遇人不淑,有情遽尔无情。清夜扪心,绞绡时。临风寄意,螺黛难舒。乃得手书来见,一番情话,悲思真诚。三复斯篇,良言恳切。

 妾也何人,知遇得此?君真情者,枨触偏深。蒙嘱谆谆,自当唯唯。临池恋恋,未尽依依。泐此申酬,伏希丙照。秀英写好了,递与侍儿,并嘱寄语挹香道:“不必记念,吾当自己保重,你有暇常来为要。”

 侍儿领命辞出,归告挹香,又将信儿呈上。挹香看了十分怜惜。吾亦不表。过了数,便到巧云家来,询及假母道:“巧妹妹可曾动身?”假母道:“定于今夕动身。金公子,你来得正巧,少顷要到这里来的,你还有一面之缘。”挹香听了。

 又悲又喜,便到巧云之室坐了,看看房中一切陈设如常,寂寞空闺,美人何在,不觉英雄洒泪,无限凄凉。坐了良久,见碧霞侍儿进来,笑嘻嘻的对挹香说道:“金公子,我们小姐去了,只怕你清净得多了。”挹香道:“那得不清净?”

 碧霞道:“我来陪你可好?少停小姐要来的,你还可相叙片时。”挹香点头称妙。于是挽了碧霞,坐在一只椅内。

 挹香笑说道:“姐姐今年多少芳龄了?”碧霞答道:“十七岁。”挹香道:“如此妙龄,不知可曾受过茶来?”碧霞听了,红着脸低了头道:“没有。”

 挹香笑说道:“既未受茶,为何姐姐如此腹大?”碧霞听了,打了挹香一下道:“不要胡说。”

 挹香见碧霞发急,便道:“我弄错了,姐姐多穿几件衣服,当姐姐腹大,是我失言。姐姐,为什么不受茶不准腹大,这是何解?究竟腹内是什么东西?”

 碧霞见他不痴不颠的问着,不觉好笑起来,便说道:“你不要问我,你回府去问你们少就晓得了。”挹香道:“我曾问过他们,说乃是一股气收入腹中,久积蓄了就要腹大的。姐姐,可是这个讲究?”

 碧霞听了,明知他有意痴颠,又好笑又好惭,只得低头儿不语。挹香又问道:“姐姐,你可曾收了多少气?”

 碧霞啐了一声,立起身来,往外一跑。挹香哈哈大笑,正在得意之时,恰好巧云轿子回来,挹香仍躲在房中,侯巧云出轿进房,挹香便着巧云道:“妹妹你去了二月,教人好不挂念,今因来询及归期,始知晚上启舟,所以在此守侯。

 妹妹,你到了顾家,观其人之动作行为,可像后有靠的?可是多情之辈?”巧云道:“妹自别君之后,到那顾家,看其一切起居,尚还可靠。至于其人之情,虽不及你,倒也怜惜为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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